第71章
萬靈慶會,由來已久，每兩年開展一次，整個大陸人都會在這天共慶傳說中創造了尼多斯大陸的?神明的?生辰。
而?為了公平起見,每一屆的?慶會主?會場,都會定在不同的?城市,由城內貴族富戶們共同出資,布置會場。
這一屆的?慶會，恰巧便在納丁城舉行。
因此，江逐浪將馬丁和克洛斯送出實驗室,為的?便是提前?布置一番,為接下來的?慶會盛典上揭露傑夫一乾人等的罪行做準備。
承擔著重任的?馬丁，辦起事來格外用心。
或者說，用撒錢撒得格外賣力來形容更為準確。
因著江逐浪此前?留給達達的?錢財,他手下的?乞兒已擴充到上百人,足以覆蓋住整個納丁城的?魚龍混雜之?處。
這樣?一股勢力,隱藏在暗地裡雖不起眼,但?在傳播消息方麵卻不容小覷。
接到馬丁轉達的?蘭諾哥哥的?委托,加之?金幣的?趨勢，達達召集手下所有人，聚集在這處貧民窟的?垃圾堆積場處，一一分配任務。
他雖然不明白，這小小的?珠子怎麼會關乎到整個大陸人的?存亡，更聽不懂一臉單蠢的?馬丁口中所說的?什麼實驗，但?他仍是一本?正經地敲打著手下人，認真做事。
達達曲腿坐在高高的?垃圾堆上,幾枚金幣反射著刺目而?誘人的?光，在掌中拋起又落下。
聚集在這裡的?乞兒們,視線隨著金幣整齊移動，滿目渴望。
“咳嗯！”達達清了清嗓子，道：“每個街道的?領頭，上來領取這個石頭。聽好了，這東西很重要，你?們必須好好保管它，直到慶會開始。”
“老?大，這麼個黑乎乎的?原珠子，看起來和石頭也沒啥區彆啊，怎麼就重要了？我們是要把?它拿去慶會上賣給那些有錢的?傻子？”
達達瞪了出聲?的?人一眼，揚了揚手中金幣：“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事成後，每人一枚金幣，領頭保管的?兩枚。”
聽見達達的?話，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癡呆呆地望著他，烏黑圓溜的?眼已經變成了錢幣的?形狀，嗡嗡交流聲?起，場麵一時?間熱鬨極了。
“金幣！一金幣！三銅就可以買到一塊剛出爐的?黑麵包了，一金的?話……”
“——可以買到夠我們吃一輩子的?麵包！”
“哼，沒出息，要什麼麵包！到時?候，我像那些貴人一樣?，吃肉、喝酒！”
“我也要吃肉喝酒！吃大雞腿、熏魚、小麥酒……呲溜。”
“你?們怎麼腦子裡隻想著吃？我要買房，我不想再住在棚子裡了，我要買一間有屋頂有門有窗戶的?，房子裡還能燒柴、還有熱乎乎的?床……”
“那我要買衣服！”
他們嘰嘰喳喳地，依然開始暢想有錢後的?生活，憧憬又向往。
貧民窟出生的?孩子們，對於生活最美好的?向往，不過是有肉吃有衣穿，就連想象中的?美食，都是如此樸素。
看著這一張張懷揣著對美好生活向往的?臉龐，馬丁異常沉默，一向樂嗬嗬的?他在此時?心情格外地沉重。
他雖沒有蘭諾那般，連零嘴都是三金五金的?精細吃食，但?一頓飯少說也要花去一金，才算是可以入嘴。而?今，他給出的?不過是幾頓飯錢、幾件衣服的?錢，卻引得這些孩童興奮得差點蹦了起來，嘴裡細數的?“奢侈品”，是他往常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馬丁突然發?現，他想要為他們做點什麼。
但?除了給錢，他還能做什麼呢？
他苦惱撓頭，一時?之?間想不出合適的?方法。
算了，等蘭諾和洛希亞從那魔窟裡脫身，他再找他們商量吧。
馬丁皺緊眉頭的?苦思，被達達看在眼裡，他誤以為他對手下人鬨哄哄的?暢想不滿，原本?掛著笑?的?小花臉，也收斂了笑?容。
他怒瞪一眼不爭氣的?手下們，大喊：“安靜！你?們一個個的?，距離慶會還有這麼多天，任務完成了嗎，就開始想以後了。要是不看好這石頭，什麼金幣銀幣大雞腿大房子，統統沒有！”
乞兒們顫了顫，麵色嚴肅起來。
“老?大你?放心，彆說這是塊黑黢黢圓溜溜的?石頭了，就是坨屎蛋，我也會貼身放好的?，它在我在，它不在了我拚命都要把?它找回?來！”
“就是就是，老?大、貴人，你?們放心！我們一定輪班照看他，一次派三個人守著，絕對不讓它離開我們的?視線！”
生怕價值一金/兩金的?寶貝石頭丟失，每一名領到留影石的?領頭者，都小心翼翼地將其擦拭乾淨，貼身放在了自己身上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馬丁看到，有幾個人甚至把?它放進了自己的?褲衩子裡。
馬丁：噫，沒眼看！
對於手下這狂放又樸素的?收藏方式，達達並不覺得有什麼，畢竟，褲衩子可以算是他們全?身布料破損最少最結實的?部分了。
“好了，知道它的?珍貴就好，都散了吧。”
交代好任務，達達遣散手下乞兒，他湊到馬丁身邊，期期艾艾扭扭捏捏道：“馬丁叔叔，到時?候……蘭諾哥哥會來嗎？”
他低著頭，兩隻腳局促地動來動去，兩隻小手不住揉搓著衣服下擺，將它卷起又放下。
聽到“叔叔”兩個字，馬丁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就是摸上自己的?臉。
“不是，為什麼你?叫蘭諾哥哥，喊我叔叔？我沒比他大多少吧，也就大個一二三四五……嗯，十歲而?已！”
達達歪頭，目光格外純良，充滿了疑惑：“十歲？難道不是很大的?差距了嗎，叔叔你?看起來比我老?這麼多，我總不能喊你?哥哥吧？還有，叔叔還沒回?答我呢，蘭諾哥哥到時?候會來嗎？他……會來找我嗎？”
“當然，我可不是想他了啊，我隻是，想看看我達達的?恩人，嗯，過得怎麼樣?了，絕對不是因為想見他！”
馬丁：“……我真是謝謝你?了，你?這一番話，欲蓋彌彰不要太明顯。”
他無語地將達達亂蓬蓬的?頭發?揉得更亂，道：“你?蘭諾哥哥到時?候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不能來。”
達達“啊”了一聲?，很是失落，嘴巴要撇不撇地。
馬丁見不得他這樣?，拍拍胸脯保證：“你?放心，等他打敗了大壞蛋，肯定會來找你?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接蘭諾哥哥好不好？”
達達原本?黯淡下的?眼神，又亮了起來，“真的?嗎！那到時?候說好了哦，叔叔你?可不能騙我呀。我一定會做好蘭諾哥哥囑托的?事，不會讓他失望的?！”
告彆達達，馬丁回?到旅館。
距離萬靈慶會還有段時?間，但?納丁城已是人山人海，往來遊商推著篷車，自發?組建起條條流動的?貿易集市。
馬丁看到了達達和他手下的?乞兒們所說的?，三銅的?剛出爐的?黑麵包，以及熏魚。
那黑麵包，大約是加了許多麥麩，偶爾t?還夾雜著些許沙礫和碎石，拿在手裡，硬得可以當作武器。
而?熏魚呢，腥味濃鬱，黑得像炭，和他想象中鮮美的?、微黃的?魚排完全?不同。
馬丁嘗試著咬了咬麵包，“咯噠”一聲?，差點碎了牙。他將麵包含在嘴裡，用唾沫軟化許久，終於可以吞下，隻覺嗓子眼磨得生疼，即使是剛出爐的?，也沒有半點麵包的?香甜，反而?帶著股酸味。
他又撕下一小條熏魚肉，還未送入嘴裡便能聞到那股難以下咽的?腥氣，他屏住呼吸，將其塞入嘴裡，囫圇咽下，口中又腥又苦，難以忍受。
“嘔——”
他扶住牆麵乾嘔，無論再怎樣?做心理建設，也不願吃下這些“美食”。
他想，等萬靈慶會後，乾脆帶著孩子們去吃幾頓大餐吧。
第72章
尼多斯大陸,聖靈藥劑會，實驗室
自從克洛斯大鬨一場後，實驗室內的氛圍越加緊繃了,對於神秘孢子以及“聖藥”對其傳播速率的增幅研究已完成大半,隻剩下最難攻堅的一步——如何在吸入孢子後大幅增強實力的同時保留實驗體的神智。
傑夫自己也知道,這?項實驗在未攻克這最後一步時,不為世人所容，因此，即使研究人員減少,他也並不準備再吸納新鮮血液進入。
由於術士學院的學生大部分都是有權有勢的貴族之後,與?他合作的普斯也無法對他們坑蒙拐騙，隻能利用職務之便將那些平民術士送至實驗室，因此,傑夫將注意打?在了流浪術士與剛檢測出血脈天賦的孩童身上。
“你怎麼?敢去抓那些孩童？你難道不知道,這?會引起騷亂的嗎？！有好幾個天賦好的,都是定下了來我們學院的,結果呢,接引人去了，一問才知道，人不見了！”
“你這?是存心給我找麻煩不是？外麵已經有關於天賦者失蹤的流言了，好幾個送到你這?裡來的學生?親屬，都在問我為什麼?沒收到孩子的回信。”
房門緊閉的空曠房間裡，傳來中年男人的嘶吼。
普斯與?傑夫相對而站，相比較麵對雷爾時的淡然從容，此時的他顯得暴躁。濃得快掉至蘋果肌上的黑眼?圈和下巴上青黑的胡茬不難看出他最近過得很是煎熬。
傑夫依然是那幅笑?眯眯的樣子,除了克洛斯大鬨實驗室那次，無論遇見了什麼?,他都不曾變過臉色。
從前普斯很是欣賞他這?一點，認為喜怒不形於色，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可如今，他才發?現?，他這?副樣子，有多令人生?氣。
“笑?笑?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要是我們之間的交易被?人發?現?，彆說什麼?大業了，怕是連性命都難保！你惹出的爛攤子，趕快給我收拾了！雷爾的死我都還未想好如何給那家人交代?，結果他哥哥也死了，那家人有多難纏你又不是不知道！”
傑夫拍拍他的肩，慢條斯理?道：“噢我的老朋友，彆這?麼?生?氣，我這?麼?做，不也是為你好嗎？”
“哼，為我好？我怎麼?不知道……”
“彆急彆急，你聽我說。現?在的實驗，距離成功隻剩下最後一步，那就是，如何令實驗體保持神智，而要突破這?一點，勢必需要許多的實驗體進行對比。我知道，術士學院裡的學生?，大多都非富即貴，沒有背景的，你都想辦法給我弄來了。”
“我這?不是為了不讓你為難，才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的嗎？”
普斯無動於衷：“嗬嗬，說得倒是好聽。我不管你實驗體怎麼?來，但?是，你不能再對那些孩子下手！又不是沒有流浪術士，實在不行，就抓普通人，反正他們的去向無人在意。”
傑夫笑?意一頓，回複：“道理?我都懂，但?普通人……效果不一定好。”
“嗬嗬，你彆忘了，上麵的，也不全都是術士！難道這?麼?多年下來，你已經忘記了這?項實驗的初衷了嗎？我們的大業，一開始就是為了讓普通人也能掌握力量。結果你現?在隻在術士身上下功夫是怎麼?一回事?？”
傑夫沉默半晌，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他們出手。”
得到他的保證，普斯嗯了一聲，拂袖離去。
他身後，傑夫神色幾番變化，最終，再次凝固在那張僵硬的笑?臉麵具上，他長歎一口氣。
“唉，在追逐大業的道路上走得太?遠，若非老友的提醒，我竟差點丟失了初心。接下來，還是一邊抓流浪術士，一邊抓普通人吧……”
退出房間，傑夫詢問守在門前一聾一啞的兩人，“剛剛有誰經過這?裡嗎？”
其中的啞巴“啊啊”兩聲，搖搖頭，而聾子呢，雖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見啞巴搖頭，就也跟著搖頭。
見狀，傑夫滿意點頭。
“接下來，該去看看我的寶貝們了~寶貝啊寶貝，你們啊，真是幸運呢……”
傑夫不緊不慢地走進關押預備術士孩童的地方，裡麵尚有十幾名還未來得及被?用作實驗的幸存者。
他們瑟瑟發?抖地擠作一團，既恐懼又憎恨地看著傑夫。
“哈哈哈哈，對對，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種?眼?神！憤怒吧？恨我吧？是不是恨我恨得想要殺掉我？”
傑夫一次拍過所有人的臉，拍得啪啪作響，動作輕蔑而不屑，侮辱意味極強。
他隨手揪住一對雙胞胎的頭發?，頭發?連著頭皮，迫使他們不得不起身，“恨吧恨吧，保持這?對我的恨，對我的懼，這?樣才能更好地承受聖藥的改造嗬嗬嗬……”
被?提起的雙胞胎之一晃動腿腳試圖攻擊他，卻被?傑夫靈敏躲過，他不甘地怒吼：“該死的變態，你和你的變態實驗，都見鬼去吧！就你這?樣的人還想成功？我呸！”
傑夫不怒反笑?，笑?意更深。他咧著嘴，唇角幾乎張到了耳根，更顯得他的臉如同將融未融的蠟像般可怖。
“沒見識的小東西，這?可不是什麼?變態實驗，這?是整個大陸上最偉大的、足以顛覆目前力量體係的實驗！你能夠被?選中成為榮耀的實驗體，應該高?興才是，百年以後，你的名字，會被?刻在紀念碑上，供人景仰。”
“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你這?樣家世普通的小孩常有的，你應該感恩才是。”
傑夫自顧自地暢想一番，無視小孩的怒罵，拖著不斷掙紮的兩人走向實驗室。
“聽說雙胞胎之間有特殊的心靈感應，不知道實驗的時候，能不能出現?奇跡呢？”
他雖笑?著，眼?神卻是那般冰冷，打?量死物般打?量著驚懼的孩童。
沉重的青晶石大門開啟又關閉，隔絕了孩童扭曲的哀嚎。
“蘭諾，還有蘭諾的小跟班，今天也麻煩你們去打?掃一下實驗體房間喔。”
又一輪實驗結束，活動著僵硬脖頸的人，理?所當然地將這?項活計扔給江逐浪與?洛希亞。
自克洛斯那件事?過後，傑夫雖知曉與?江逐浪“無關”，但?他還是免不了遷怒，默許手下人排擠他們，每日?更是要在實驗室打?完下手的同時，去打?掃實驗體房間。
關押實驗體的房間，地麵、牆麵、乃至天花板，都噴射有大量黃綠膿液與?惡臭汙血。原本打?掃房間的任務，是落在傑夫找來的那群聾啞人的手上，但?為了懲治江逐浪與?洛希亞，傑夫便把這?任務分攤到了每個研究者身上。
有賴於江逐浪在實驗室扮演的“對實驗異常癡迷”的人設深入人心，傑夫認為，不讓他參與?主導實驗，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但?對於江逐浪來說——
笑?死，根本沒有屈辱憤懣的情緒呢！
兩人頭顱外籠罩著一層透明的氣流，隔絕氣味。
江逐浪和洛希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同步呈現?畫麵與?聲音的加強版留影珠，我已經有頭緒了，但?還缺一樣材料，儲物戒收藏裡沒有。”
江逐浪：“一會回房了，我叫克洛斯買了放在戒指裡，用小蜘蛛運進來。正好，他說他已全盤接手提亞德家族的產業了，現?在手裡有的是錢。”
洛希亞嗬嗬一笑?：“他接手家族，那提亞德家算是完蛋了，百年威名就要斷送在他手裡。”
江逐浪笑?出聲來：“你呀，他若是不接手，落在他那糟心的弟弟手上，才更可怕吧。”
“……也是，他好歹還能幫忙運送材料，也不算全無作用。等材料到了，不出兩天，我就能煉出完成體，到時候，就等著慶會到來了……”
第73章
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無論是身處t?納丁城的馬丁，亦或是往返於聖靈藥劑會與納丁城之間的克洛斯，都與納丁城逐漸聚集起來的人流一同,期待著萬零慶會的到?來。
而這?半個月期間,江逐浪與洛希亞一起,都在有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兩人除開必要的工作?與吃飯，其餘時間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裡。
有著製作?留影珠的經驗，加之材料不愁,洛希亞很快就做出了加強版的留影珠,江逐浪私下裡偷偷將它稱之為直播裝置。
通過小蜘蛛將?裝在儲物戒裡?的直播裝置，順著出入口大門處不引人注目的的縫隙艱難爬出，江逐浪成功將東西送到了等候在外?的克洛斯的手裡?。
正準備原路返回,他被克洛斯捉在手裡?。
克洛斯食指與中指交疊,毫不費力地提溜起徒勞劃動腿腳的蜘蛛,掂了掂。
“蘭諾的小家夥……我怎麼覺得,你?這?麼眼熟呢？”
克洛斯那張豔麗如花的臉,猝不及防湊近小蜘蛛，近得甚至能感受到?他濕熱的吐息。
一半意識放在小蜘蛛身上，正透過它的眼看到?這?一幕的江逐浪，套件反射地後仰，撞上了洛希亞的胸口，硬梆梆的。
“蘭諾，你?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洛希亞扶住身形不穩的他，關切詢問。
江逐浪胡亂搖頭?,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將?小蜘蛛撥得八腳朝天的克洛斯處。
該死，能不能彆拿著蜘蛛亂晃了！是你?的蜘蛛嗎就動手動腳,懂不懂什麼叫做分?寸感！
見友人眸光渙散，神?色恍然，顯然是正全神?貫注著操控，洛希亞無奈一笑?，理?了理?他幾縷垂落在眼尾的零散碎發。
忍著抖動的眩暈惡心感，江逐浪操縱小蜘蛛艱難翻身，試圖從他手中跳至地麵，還沒享受多久象征著自由的失重感，他就感覺自己又落入了罪惡之手。
——定睛一看，克洛斯再一次抓住了他。
江逐浪：？？？你?沒事吧？
如果不是顧忌著小蜘蛛體內注射的毒液咬人一口足以致命，他真想在抵住蜘蛛下巴？又或許是腹部?的那根手指上狠咬幾口。
等?等?，反正他可以回檔，乾脆……
克洛斯優雅如大提琴般的嗓音，打斷了江逐浪越來越危險的想法。
“讓我想想，我究竟是在哪看到?過你?呢……啊，似乎是在某個距離藥劑會不遠的郊外?？”
江逐浪：？！
原本氣得團團轉的小蜘蛛僵硬一瞬，頗有些心虛地轉個身，將?屁股對準克洛斯。
他就奇了怪了，雖然小蜘蛛確實是一路掛在克洛斯的身上跟他回家，又從他家乘順風車到?藥劑會，但除開被雷爾發現跳入草叢、以及活捉克洛斯時的混戰中被奧術掀飛，他再沒有暴露在他的麵前過。
克洛斯是怎麼看出來黑不溜秋的它，很眼熟的？
江逐浪在這?頭?想破了頭?，但克洛斯在那頭?仿佛就是隨口一說般，眼含笑?意地將?小蜘蛛全身摸了個遍，說：“嘖，其實仔細來看，你?也不是那麼醜嘛，還挺可愛的。等?後麵見到?你?主人了，我得問問他，是怎麼馴養的像你?這?樣又聰明又可愛的蜘蛛的，若是可以……”
被克洛斯掰過身子又默默轉回來的小蜘蛛翻個白眼，活動腿腳試圖二次“跳樓”，所?幸克洛斯察覺到?了它的意圖，輕柔地把它放在地上。
“好了小可愛，快回去吧，彆讓你?主人等?久了。”
小、可、愛？？
江逐浪難以忍受地連打幾個寒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難道，他的“乖兒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審美歪掉了？？
雖然，洛希亞做的蜘蛛，確實比普通蜘蛛更小巧更圓潤，但，怎麼也夠不上可愛二字吧，若是冷不丁地蹦跳到?恐蜘蛛星人的身上，隻怕是會收獲和尖叫雞同款的聲波攻擊。
身側的洛希亞，自扶住沒站穩的他過後，就時刻關注著友人，於是，他便看到?，往日裡?冷靜的蘭諾，短短幾息間，神?色變幻莫測，一會憤怒得咬牙切齒，一會震驚得瞳孔地震，現在又時不時顫抖。
難道……小蜘蛛用得太勤太久，和本體的鏈接，壞掉了？不然，蘭諾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呢？
洛希亞暗下決心，晚點就把蜘蛛拿過來維修一下，以免操作?期間出現什麼意外?，傷到?蘭諾。
還沉浸在自家孬大兒審美壞掉了的打擊中，蜘蛛剛回到?身邊，來不及收起，洛希亞就搶先一步撿起它，收入懷中。
洛希亞：“用了許久，我拿去保養保養，免得壞掉。”
江逐浪點點頭?，心中十分?感動：看看，真不愧是他的洛希亞，居然主動提出給製品提供售後服務，簡直不要太貼心！
貼心的好大兒和動手動腳的孬大兒，嘖，高下立現！
*
很快，萬眾矚目的萬靈慶會開始，由納丁城貴族與富戶們共同出資修建的主會場，代表著當?地城鎮的顏麵，華麗非凡，足以容納上萬人同時觀賞慶會舞蹈與神?靈生辰祭祀。
在這?一天，固化的階級被打破，不管你?是王公貴族、又或是流浪乞兒，都可以參與進這?場盛大的慶典之中。
甚至於，為了彰顯神?明的仁慈與自身善良高貴的貴族品格，但凡是當?地有點聲望與財富的家族與個人，都會在會場外?圍，布下施舍棚。玉米糊糊、土豆坨坨、黑麵包……偶爾還能看到?撒了肉末飄著浮油的肉湯。
這?一天，是所?有貧民們，最愛的一天，因為他們終於可以敞開肚皮，狠狠吃上一頓。
雖然每家施舍棚內的食物都大同小異，且有些會故意往吃食裡?參雜細沙石子和清水，可即使是這?樣，依然是他們平時不常吃到?的。
達達的小跟班望著施舍處一鍋又一鍋還冒著熱氣的食物，不住吞咽口水。若是往日，他早就拽住老大，憑借著靈活的身法，擠進去討食了，可今日……
他昂首挺胸，神?情自得地摸了摸胸前的鼓起，不自覺地就生出幾分?自豪來。
——今日的他，可是有大任務在身呢！
所?以，彆盯著那碗黃黃的，熱騰騰的玉米糊糊，也彆想象半大拳頭?的土豆坨坨到?底是什麼味道了，等?今日過後，這?些東西，他想吃多少是多少！
給我爭氣一點啊！
他暗自揮拳給自己加油打氣，強迫自己收回黏在食物上的眼神?，小跟班耍帥抹一把嘴角，才發現自己口水差點流出來。
噫！！
達達並沒有發現小跟班的丟臉行為，他正不住往褲腿上擦手汗，試圖以此?來緩解心中緊張。
由於大陸上四麵八方的人都湧入納丁城，即使納丁城的慶會主會場已是有史以來最大最豪華，容納人數最多的，也依然無法裝下所?有人。
因此?，圍繞著主會場的各個街區，也密密麻麻擠滿了人，等?待著從主會場走出的花車到?來。
負責各個街區的手下們，早已等?候在各自街區最繁華的地方，直到?慶會正式開始的那刻，便摔碎價值一金/兩金的留影石，隨後趁著騷亂，隱入人群。
由於馬丁說得不甚清楚，達達複述得更是雲裡?霧裡?，將?留影石拿到?手後，領頭?者?撓破頭?也想不明白，這?麼一個小小的石頭?，即使是可以現出畫麵的稀奇貨，怎麼就能引起騷亂呢？
難不成，裡?麵裝著那些大人物們親嘴的畫麵？
不過很快，他們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達達越過人群靠近處於主會場中心區的馬丁和克洛斯，扯了扯他的衣袖。
五、
四、
三、
二、
……一！
他跟隨著人群一起倒數，不同的是，人群在等?待慶會開始，而他們，在等?待——
“吼——！”
第74章
各地?乍然響起的異獸嘶吼,以及類人怪物含糊不清的哀嚎，遮蓋住慶會樂團的演奏。
陡然出現在人群上空的怪物醜陋又猙獰，被死?死?束縛在臟汙的,有著層層疊疊乾涸汙漬的操作台上,即使不曾感受,也能察覺到它?們的痛苦。
滿心歡喜的人群為之一靜,爭先?恐後地?想要逃離此地?，直到畫麵繼續播放，才知,這隻是幻影。
原計劃,扔完石頭就拋開的小乞兒們與慶會現場洶湧的人群一起，呆愣愣地?看著頭頂未曾停歇的畫麵。
這……是我們放出來的？
留影石的殘渣就在身前不遠處，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從這個他曾看不上眼的小石頭裡生?出的。
最初的慌亂過?後,所有人,包括本該演奏的樂人以及盛裝打扮、矜持坐於高台的貴族,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虛空。不是沒有人試圖t?驅散那膽戰心驚的畫麵，但不論他們用何種手段，都無?法阻止畫麵自動播放，便?也隻好任由他去。
——畢竟，這上麵播放的東西，和他們又沒有關係，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前半段，傑夫對於實驗體的漠然,沒有引起人群的轟動，從他的口中,人們能知道，他隻是想要製作出，增強術士力量、令普通人也能接觸奧術的魔藥。倒不如說?，有不少人，反而因?此而對他的研究產生?了一些興趣。
雖然每一隻實驗體都相當痛苦，雖然它?們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也失去了神智，還變得格外?醜陋。
但……實驗麼，總是得有犧牲品的。
高昂著下?巴立於高台的貴族圈中，有不少人神色微妙，語氣不爽地?說?：“這個傑夫可真蠢，在動物身上做實驗有什?麼用？就不能找些人嗎？”
畫麵繼續播放，這一次，實驗對象從動物變成了人。
人群裡傳來驚呼：
“這、這不是學長?嗎？！他不是畢業工作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周圍人視線看向她，她穿著術士學院的校服。
她相識的學長?，在藥力衝擊下?，體積膨脹三倍有餘，原本清秀的樣貌，腫脹成了肥膩的肉瘤，最後，炸裂成一灘碎肉。
“嘖，不中用的廢物，打掃了，把下?一個帶進來。”
傑夫冷漠的話語與她恐懼崩潰的叫喊交疊在一起，令人不適。
——說?不清到底是是女孩尖利得被複雜情緒所扭曲的哭嚎，還是傑夫對於一條人命的逝去，而且是普世認知中，高高在上的術士的死?亡，那毫不在意的樣子引起的不適。
不少人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關掉它?，拜托，不管是誰，關掉它?，不要再播了！”女孩掙紮著，被同伴帶走，可畫麵依然繼續播放著。
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流逝，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術士學院的學生?。他們的親朋好友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不相信自己認識的人，以這樣一種痛苦的方式死?去。
“這是假的吧……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為什?麼上麵的人都是術士學院的學生?呢？”
是啊，為什?麼呢？
就連一向淡然的貴族們，也相互討論著。
“難道，術士學院，不是大陸最安全的學院嗎？”
他們的疑惑與驚慌，被普斯與傑夫私下?裡的會麵交談解答，原來，術士學院的管理層，和實驗室勾結在一起，利用職務之便?及學生?們對師長?的信任，將?他們拐騙至實驗長?桌之上，成為任人宰割的耗材。
貴族們坐不住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曾是術士學院的畢業生?，甚至連自己的後代?，也在那裡上學。可如今，術士學院竟然與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危險實驗室勾結在一起，往其中輸送學生?用作實驗，就算他們的孩子還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後，可，萬一呢？
於是很快地?，就有侍衛打扮的人出列，試圖找到是誰在搞鬼。
見勢不對的乞兒們，早就利用其瘦削的身形，如同一尾尾滑溜溜的魚，鑽入人群不見了蹤影，侍衛們自然毫無?所獲。
原本嗡嗡討論著實驗內容的人群沉默了，除開?一個又一個原本有著光明未來的學生?被折磨到痛呼的慘叫，偌大而華美的慶會現場，竟再沒有一絲聲響。
怎麼能……怎麼能這樣殘忍？
無?數人麵帶不忍，有的背過?身去，無?聲抽泣，而畫麵中學生?們的親屬呢，早已癱軟在地?，麵無?血色。
儘管他們口中喃喃，麻痹自己：“不不不，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的孩子可是術士啊，強大的術士，怎麼會遭受這樣的折磨呢……”
可從踏出校門的那一刻，就再沒收到過?孩子的信件，寄去問詢的家書也如石沉大海，他們清晰地?清楚，自己的孩子，回不來了。
他們的孩子，就在這個昏暗的實驗室中，靜靜地?、無?人知曉地?腐爛成泥，沒有人形。
與克洛斯混跡在人群裡的馬丁，無?聲歎了口氣，察覺到手中緊握的石頭微微發?熱，他戳了戳克洛斯，將?其塞到他的手裡。
克洛斯接過?石頭，把它?放在特質的金屬盒子中，隱藏在寬大衣袍下?的手指微動，發?動奧術。
人群中，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顫巍巍地?飄了起來，從它?未封口的上方，不斷逸散出金光，幾息過?後，新的畫麵漸漸顯現。
“所謂的光明大業，真的能實現嗎？”清淩淩的男聲響起，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一起。
因?實驗連續失敗而顯得有些煩躁，嘴角的假笑更加僵硬虛浮的傑夫瞪了江逐浪一眼，斬釘截鐵道：“當然！那些被增強了力量的實驗體，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場的貴族們也暗自點?頭。
最初的因?家族後代?有可能受到傷害的驚慌過?後，他們很快便?沉靜下?來，拿到了實驗體名單。他們都不是蠢人，自然能輕易地?看出，那些失蹤的術士學院學生?，都是家境不好的平民之子，哪怕是家境落魄隻剩虛名的空殼貴族，也不曾出現在名單上。
涉及不了自身利益，且這魔藥確實能增強力量，他們想的就更多了：
——雖然，那些實驗體服藥後外?貌醜陋不堪入目、且神智全無?，可若是能將?這藥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打造出一支沒有思維的超能軍團，不也很好嗎？
平民術士不夠了，就抓流浪術士，流浪術士不夠了，還有那麼多的普通人……哪怕這樣的存在僅有幾十，組建成一隻隊伍，也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有人脈廣的，已經發?現露臉的幾名研究者，俱是聖靈藥劑會的人，他們已吩咐各自心腹，準備好財物，試圖拉攏他們。
聽到傑夫的回答，江逐浪扯了扯嘴角：“可他們很痛苦，神智早已被磨滅了。而且，數輪實驗下?來，這一點?似乎沒有任何改善，現在的實驗隻是一味地?在磋磨、虐殺。”
傑夫滿不在乎：“那又如何？成大業者，不拘小節，再說?了，他們死?了就死?了，有誰會在意？”
納丁城內，群情激憤，無?數人口中大喊：
“我會在意！”
“該死?的，你憑什?麼替彆人決定生?死?？！”
“……”
“既然是你的大業，那你為什?麼不在自己身上做實驗？是不敢嗎！”
達達混在人群中，高喊出這句話，霎時間，所有人一齊出聲。
“對，在自己身上做實驗！”
“有本事自己試藥啊！”
“自己試！自己試！”
他們一個個仇視著傑夫的虛影，隻恨不得衝進去把他扔進那不詳綠煙之中，叫他嘗嘗實驗體痛苦的滋味。
有憤怒者，以及渾水摸魚試圖攪亂者，朝漂浮著的鐵盒發?動攻擊，小小鐵盒顫抖，導致畫麵也斷斷續續不穩起來。
克洛斯加大奧術傳輸的力度，試圖穩住承載著升級版留影珠的鐵盒，見他額角流汗，馬丁的“神聖加護”套在身上，為其增幅。
馬丁的動作很生?疏，為了不暴露自己與克洛斯，他全神貫注，將?力量逼至一點?，借著身體的掩蓋，傳導到克洛斯的身上，助他穩住鐵盒。
納丁城內群眾的憤怒，似乎隨著這莫名出現的裝置，傳入了遙遠的聖靈藥劑會駐地?。
江逐浪似有所感地?望向角落裡幽幽閃爍的直播裝置，不緊不慢地?為自己頭上套了個隔絕外?部空氣的氣泡。
傑夫疑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