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點多到達彆墅區,同樣的傍晚,第二次敲響程家大門,葉離內心焦灼難耐。
來給她開門的是方子越,把葉離帶進二樓程淮景的房間,就離開了。
屋外黑漆漆一片,臥室門開著一個小小的縫隙,一束光折射出來,開的是比上次要明亮許多的大頂燈。
葉離立於門前,幾乎不敢進去,她完全不敢想象程淮景現在的樣子,那個被她傷得頹廢落魄的年輕男人。
右手搭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有推開,直到屋裡傳出一聲悶哼,葉離才迅速推門進入。
燈光太亮,刺得人眼睛生疼,熟悉的房間裡一片狼藉,床鋪布滿褶皺,被子一多半掉在地上,之前規整的擺件被扔得到處都是,尤其駭人的,還是滿地的啤酒瓶子易拉罐,足足有幾十瓶之多,甚至還有幾瓶白酒,難以想象,這幾天他到底是怎麼過的。
床尾的地毯上,露出兩隻腳,那人在視線盲區,她看不到,葉離朝裡走,隻見程淮景正仰躺在地毯上,睡的不省人事。
幾天不見,平日衣著整潔麵容清爽俊逸的校草男神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個酗酒的醉鬼,頭發淩亂不成樣子,胡渣也冒了出來,麵頰凹陷,臉色蒼白,一身酒氣,整個人頹靡渾噩,一蹶不振。
葉離站在他跟前,難受到幾乎要窒息,她鼻間泛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全都是因為她,都怪她,他才變成了這副樣子。
都說她是罪魁禍首,果真如此,不論何時,她都能給彆人帶來不幸,程淮景也逃不過。
或許還要感謝程淮景醉酒的狀態,葉離思念心切,愛意再次被喚醒,她趁他不清醒時,俯身過去抱住了程淮景。
葉離人瘦體重輕,趴上去幾乎沒引起身下的男生半點反應,她緊緊攀附在程淮景身上,像個終於找到歸宿的受傷小獸。
即便他酒氣熏天、胡子啦擦,葉離還是不顧一切地對著那雙薄唇吻了上去,瞬時間,酒味撲鼻,酒精連帶煙草的味道從舌/尖傳至葉離口中,熏熏然之際,她不舍抽離而出,腦袋埋進男生脖頸處,任眼淚爬了滿臉。
就讓她再自私一次吧,再抱一抱,親一親,她心尖上的人。
待情緒穩定下來,窗外天已黑透,葉離支起雙臂,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像上次一樣,把屋裡收拾乾淨,輪到最後的程淮景時,葉離實在弄不動他,好在家裡有地暖,還有地毯,不會著涼。
她拿來被子蓋在程淮景身上,關掉大燈,隻開了光線昏暗的壁燈,接下來便安靜等在一旁。
這樣的情況下,什麼饑餓感,什麼困意,統統不見蹤影,她就像個雕塑一般,兩眼望向熟睡的程淮景,直到次日清晨。
五點多的時候,葉離眼眶有些充血腫脹,眼裡布滿紅血絲,才終於勉強眯了一會兒。
醒來時,窗外天光大亮,她用力揉了揉眼,待視線不再模糊,移向地上躺著的程淮景。
那人剛好抬起胳膊,又翻了個身,有要醒來的趨勢,葉離咬牙起身,立於程淮景身前,就那麼麵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的人。
程淮景的腦袋爆炸一樣疼,他視線迷離,隱約中好像看到腳跟前站著個纖瘦人影。
待目光聚焦,才看清那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葉離。
他支起胳膊,被子滑下一角,布滿褶皺的襯衫被肩胛骨拉成一條平線,鬆鬆地套在他身上,整個人瘦了一圈不止。
前一秒還意識到自己這副樣子太過難看,下一秒又因頭痛攤倒下去,狀態極差。
他嗓音沙啞得不像話,有氣無力的:“你怎麼來了?”
葉離實話實說:“被方子越叫來的,他怕你尋短見。”
“嗬……”程淮景胸膛起伏,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自嘲一笑,“如果我真自尋短見了,你會留在我身邊嗎?”
於他而言,葉離是救贖,現在被她提分手,他感覺心靈的支撐都快沒了,像是回到了母親剛去世那段時間,痛苦不堪。
這幾天酗酒的狀態,也和自/殘沒什麼兩樣了。
本以為葉離會心軟,誰知她卻冷靜得可怕,跟他說:“可我認識的程淮景,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程淮景盯著天花板,眼神發直,片刻後,他再次起身撩開被子,靠著床邊在地毯上坐著。
兩手十指插進頭發,往後捋了一下,再抬頭時,直直望進葉離的雙眼:“我不想脆弱的,而你,完全就是我的痛點。”
說著,左手伸向床頭櫃,去摸煙盒,抽出一支來塞進嘴裡,顫巍巍點上,深吸一口,破罐子破摔,對於自己此刻在葉離眼裡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葉離強忍著想過去撇掉那支煙的衝動,心痛之餘,臉上不屑又失望的表情儘顯。
“程淮景,要我告訴你實話嗎?”
程淮景吐出一口白煙,正彈煙灰的手指一頓,偏頭望向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而葉離的話如同來自地獄,給他當頭一棒:“其實她們說的是對的,我的確恨你,就是為了報複你才跟你在一起的,當然這過程中的體驗感不錯,可新鮮勁兒早過了,現在總算到時候了,沒有我媽,我也會提分手。”
她狠心利用起程淮景回帖裡自我批判時最後的話,那些為了幫她而解釋的話,故意把理智和責任全部拋諸腦後。
“那可是我父親的命啊,就是因為你的貿然闖進,耽誤了幾秒鐘,我才永遠失去了父親。”
葉離的聲音重重敲擊在程淮景的心上,一下一下幾乎砸出血坑來。
沉默的男生任煙尾的火星燒到指間皮膚都不曾發覺,猩紅的雙眸瞪著她,冷若冰霜,一言不發。
為了讓程淮景徹底死心,葉離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她不知道這樣激他到底是否管用,可她已經想不出彆的辦法了。
氣質絕塵的漂亮女生站在那裡,幾乎是不經大腦地抖落出一連串自己所謂的心機,為二人曾經的過往,覆上一層蓄謀報複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