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舒彤想了一夜,總算把一些事情理出來頭緒。
她這藏了二十來年的身世都無人知曉,時固那邊……或許也有她意想不到的事實,還是親自問個清楚比較好。
隻是時固忙於公事,一直都不得脫身。偶爾回來宅子裡,也已經是深更半夜,戴舒彤並不知曉。
而再見時固,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夏季的繁花都已開儘,院子裡落滿了金燦燦的桂花。
時固一腳踏進來,在上麵踩了一個印,旋即便收回腳,在院子外麵站定。
戴舒彤看過去,手裡的水壺還在幾個花盆之間來回蕩著,沒章法沒順序,衣擺上都沾了不少水珠。
她看著整整兩個月沒見的人,總覺得有點陌生,可仔細看又沒差彆。
“這桂花要收起來做糕點麼?”
往年戴舒彤都有這習慣,所以時固當初選院子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院中的這兩棵桂花樹,想來以後每年秋天,就不乏桂花糕吃了。
時固說著,就地一蹲,用帽子勻了一把地上灑落的桂花。
戴舒彤靜靜看了幾眼,道:“進來吧,遍地都是的東西,還怕你踩壞了。”
時固聽罷,這才起身走進來。
一走近了,兩人反而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戴舒彤覺得遲早都要問,乾嘛拖泥帶水的,乾脆道:“外麵的傳言是真的?”
這傳言是什麼,自不必多說。
顯然時固也是清楚的,他定定地看著戴舒彤,似乎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字句清晰道:“是真的。”
戴舒彤心裡一下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撫了撫胸口,讓自己情緒緩了一下,又問:“理由?”
時固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姐姐相信我?”
戴舒彤現在一聽這稱呼就來氣,啪地拍向他胳膊,“少跟我皮!有屁快放!”
時固嘶了一聲,故意與她拉扯了半天有的沒的,而後才正色起來,用風輕雲淡的表情陳述著一件驚天事實。
“戴應天殺了我爹娘,我自然要討回來,有仇報仇而已。”
戴舒彤知道他不會說假,可這三言兩語的,實在無法抵消她揪心揪肺發了兩個月的愁。
問
吧,殺父殺母的仇,何必接人傷疤。不問吧,又鬨得慌。
時固看她抿著嘴,胸脯起伏,摟住她的肩膀還能笑得出來:“我就是來告訴你的,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當年的事兒確實就是時固那三言兩語的事兒,隻不過中間多了些曲折。
時固的父親在當年也是弛州業界的大亨,掌控著弛州的經濟命脈,跺跺腳弛州就能抖三抖的那種。
那個時候,戴應天還隻是某家商行不起眼的業務員,陰差陽錯替時父擋了一刀,才得其青睞,成了結拜兄弟。
時父把戴應天當親兄弟,一路提拔拉扯,成了自己產業鏈中的二把手。
後來弛州生變,戴應天卻賣兄求榮,把時家的產業儘數霸占不說,自然也怕將來事出有變,所以屠了時家滿門。
時固這個漏網之魚,也不知是戴應天良心發現,還是另有所圖,也或許是因為他自己身邊沒個兒子,一堆姨太太又生不出來,所以乾脆把時固帶回來養著。
彼時時固還稱呼戴應天一聲叔叔,這關係上怎麼也算得上親密。
戴應天打著精算盤,卻沒想到那個時候本來應該在外地留校的時固,自己偷偷跑了回來,恰好目睹了他所做的一切。而更想不到的是,時固居然能在他身邊忍這麼多年,就等著一朝翻天。
戴應天死的時候,可是連眼睛都沒閉上,可見多麼不可置信。
就連戴舒彤都無法相信,當年時固才幾歲?十歲而已,看見家門被屠怎麼能沉得住氣……她父親又在弛州風靡了這麼多年,他都是怎麼籌謀的……
戴舒彤越想,越發現自己對時固了解得匱乏。
然而這一切,時固本不打算對戴舒彤隱瞞。隻是時機未到,他尚且需要時間把事情都安排妥當。
戴舒彤姓戴,時固也很清楚。然而他報仇的目標也從不曾動搖,即便他們是親父女又怎樣?他放不了手,那就不放。
想到兩人中間注定橫亙的東西,時固的眼底翻湧著一片晦暗,手臂不由收緊,箍得戴舒彤皺起了眉。
戴舒彤心裡思索著,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訴時固一聲。但同時,疑惑也縈繞著她。
時家滿門的血海深仇,時固隻殺一個戴應天,卻還對她禮遇有
加?
戴舒彤想起來自己親媽說的話,由不得多琢磨幾下,可又覺時固在自己這裡實在圖謀不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