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阿虛是個很鎮定的人，雖然還沒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至高境界，但最少他一直就很淡定。
是的，淡定。
不過現在他不淡定了。
當然，現在的情況也有些詭異就是：明明從小到大都在身邊、怎麼看也隻是普通人的兒子，來到異世界之後突然變身金發美少年，而且還無師自通學會了異界人的語言，甚至還異界人尊為什麼“台輔大人”……換成我的話，也絕對淡定不起來的。
隻是他的反應未免太激烈了一點吧？
看到阿虛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眼看就快要昏倒的樣子，好子和小虛頓時慌了神，一左一右扶住他，把他攙到田邊，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個捶背一個揉頭，還找出清涼寧神的藥品來給他塗在太陽穴上。
“小虛他不是麒麟！”休息了半晌，阿虛才回過氣來，一開口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看看小虛……雖然變成了俊美少年，雖然靈力強大，可距離“麒麟”的等級，未免差太多了吧……
麒麟……那可是五方神獸之一，剛一成年就有相當於Ａ級妖怪的戰鬥力，跺跺腳能夠震動方圓千裡的大地主宰啊。
要是麒麟就這點靈力，那未免太好笑了吧。
“老爸你怎麼了？”小虛驚訝地問，“怎麼突然說這種奇怪的話？”
他仔細打量著自己，又找出鏡子來端詳了一番：“我不過是美容了一下，不至於變成長頸鹿吧……”
在日語裡麵，麒麟和長頸鹿的讀音是一樣的——實際上拚寫方式也一樣，除非寫漢字。
阿虛歎了口氣，換成了中文。
“麒——麟——”
“哦——這個我知道啊！是中國傳說中的大神獸，很厲害很厲害的！”小虛眨眨眼睛，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而且，中國人古代稱呼很有本事、很有才華的少年，就用‘麒麟’哦……三國的名將薑維就被稱為‘麒麟兒’呢！我當然不能跟薑維比，所以差一個檔次也沒關係啦……”
將阿虛的話理解為“小虛隻比麒麟兒差一點”，因此很意外地得到父親高度讚揚的小虛，高興得蹦蹦跳跳。
我覺得你老爹說的恐怕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阿虛苦笑著搖搖頭，漸漸恢複了冷靜。
“涼子，你先幫他把頭發染了……不，先去把這些人都弄昏，還要把剛才那段記憶刪掉，不要讓他們記得曾經遇到過我們。”他想了想，又說，“兒子啊，從現在開始，你儘量不要在外人麵前開口，不到萬不得已——就先裝裝啞巴吧……爸爸會儘快想辦法擺平這個麻煩的……”
可我看得出來，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什麼自信。
小虛敏感地發現了父親的不安，雖然他無法理解是為什麼，但看父親嚴肅的樣子，還是很乖巧地答應下來。
“好孩子……委屈你了……”阿虛歎著氣，站了起來，對已經把農民們全部放倒的妻子勉強笑了笑，“把他染成黑發吧，這個世界畢竟還是黑發比較多。”
“看起來你很了解這個世界。”乘著好子阿姨從行李中找出染發劑給小虛染發的時候，我走近阿虛，小聲地問，“究竟怎麼回事？”
“我也覺得很意外，不過我的確知道這個世界不少事情。”阿虛擺擺手，看起來有些疲倦，“暫時彆說這個吧，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再詳細跟你們談談相關的事情。”
染發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好子阿姨很快就把小虛的一頭金發變得烏黑油亮，然後我們參照農夫們的裝束，從行李中找出了中國古裝換上，又學習了一些這個世界的常用語——其實說起來也簡單，好子阿姨從兒子腦海中讀取了這個世界的語言，然後又直接灌到我們腦子裡麵，於是就完成了史上最高效率的外語教學。
“這種語言，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阿虛皺著眉毛，順手在地上畫出幾個字來，“這種文字也是，感覺和漢語有點相似呢……”
“金文。”我說，“這是金文，中國商周時代的文字。那種語言應該也是商朝的語言。”
阿虛頓時愣住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猶如看到烏龜上樹一般。
我笑而不語，心中頗有幾分得意。
原本我當然不可能知道金文和商代的語言，但去年春天，我曾經偶然在不靠譜的命運主機那邊得到了一本用金文書寫的秘籍《星宿經》，雖然後來這本秘籍和勇彥編纂的金文字典一起都給了悠二，但我至少對金文和商代的語言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剛才好子阿姨把那種語言灌到我腦子裡麵的時候，我就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我當初接觸過的東西嘛！
“金文、商代的語言……”阿虛自言自語了兩句，又開始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