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這裡,是因為我有要守護的人,我希望人間能夠恢複安寧,所以我要戰鬥,你呢?你為何而戰?”
“哈迪斯大人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她很流利地回答,顯然這句話已經重複過不知道多少遍。
“我是問你戰鬥的理由!”我厲聲喝道,“哈迪斯的願望?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潘多拉停下攻擊的動作,猶如雕像一樣站在那裡,幾秒鐘後,她輕歎一聲,說道:“除了執行哈迪斯大人的命令之外,我沒有彆的願望。”
“這樣的人生太可悲了吧!”我不滿地說,“你和孫悟空一樣,無父無母,是從石頭裡麵蹦出來的嗎?”
她搖搖頭:“我又不是不死不滅的神祇,也需要在人間轉世,自然也會有自己的父母。”
“那麼,你難道不能為自己的父母家人考慮一下嗎?”
“我早就沒有父母了。”她的臉上很平靜,看不到任何悲戚的顏色,隻是泛起淡淡的死灰,“當我揭開封印著一百零八魔星的盒子時,我的家人就因為死亡之力的侵蝕而死去。”
“當然,我複活了他們,哈迪斯大人給了我這個權力。”她輕笑一聲,臉上的死灰之色卻漸漸濃重起來,“可是他們變了,父親不會再訓斥我的錯誤,母親不會再擔心我的冷暖,哥哥不會再給我尋找小禮物,弟弟不會再給我搗亂……他們隻是跪在我的麵前,像所有的亡靈一樣,尊稱我為‘潘多拉大人’……”
想象著她所描述的情景,一時間我隻覺得胸口發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潘多拉的人生,居然是這個樣子?
這已經不是“可悲”或者“可憐”能夠形容,相信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遭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會比她更加堅強!
“這樣的生活,你過了多久?”過了會兒,我才找到話題。
“我也不記得了……那時候我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也不知道人間發生過什麼大事,渾渾噩噩過了很多年,後來想要調查一下自己‘活著’的時代,卻發現自己一無所知……”她身上的灰色氣息已經擴散開來,幾乎把她的麵容都遮住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忘記了時間……”
可以理解,如果我處在她的境遇,似乎也隻有“忘卻”這一條路可以走呢。
“從我揭開盒子的時候開始,我的眼睛就看不到任何的顏色,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天空是灰色的,大地是灰色的,大海也是灰色的,這宮殿是灰色的,宮殿外麵的地獄也是灰色的,接受我調遣的冥鬥士們是灰色的,和我們戰鬥的聖鬥士們也是灰色的……一切都是灰色的……”
“灰色的,這就是我的人生。”
她身上的灰色氣息瘋狂蔓延,漸漸占滿整個大廳,這灰色之中蘊含著深沉的絕望和悲哀,我甚至沒辦法把自己的聖光氣調整成那個樣子,隻能將它轉換成純粹的神聖之力,將灰色的氣息擋在外麵。
“回去吧,你們的努力不會有任何用處。”潘多拉說,“一切都早已注定,哈迪斯大人必然獲得勝利,命運是不會改變的,正如我灰色的人生一樣。”
“回去吧,你們什麼都做不到!”
聽著她的訴說,我隻覺得怒氣在胸中不斷翻滾,越來越激昂,越來越滾燙,最後化作一聲大吼。
“一派胡言!”
“你怕不怕死?”我問。
潘多拉,沒有回答。
她不用說我也知道,人生若此,死亡實在沒什麼好懼怕的。
“那麼你害怕哈迪斯的責罰嗎?”
雖然看不清潘多拉的表情,但我至少可以看到,她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怕死,而且連他的責罰都不怕,那要聽哈迪斯的命令?”我大聲問,“你什麼都不怕了,那還有誰可以命令你?有誰可以強迫你?”
“很久之前,奧路菲就問過這個問題。”她說,“我的回答和當時一樣——我之所以聽從哈迪斯大人的命令,是因為我沒有彆的事情可以做。”
“我的世界是灰色的,我的人生是灰色的,我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我沒有任何的願望,沒有任何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東西——就算奧路菲的豎琴,也隻是習慣於它的存在罷了。既然這樣,哈迪斯大人對我下達的命令,自然就是我的行事的唯一準則,這不是很合情合理嗎?”
“哪裡合情合理了!”我怒喝著,大步朝她走去,“天空是藍色的,雲彩是白色的,草地是翠綠的,山野是黛青的,白天行人們的衣服五顏六色,夜晚霓虹燈閃爍著七彩繽紛……世界哪裡是灰色的!”
“你說的這些很美。”潘多拉深深地歎了口氣,語氣中頗有幾分向往,“可是,這裡是地獄,看不到你所說的那些。”
“那麼,這裡至少還有一種不是灰色的東西!”我大吼著,立掌為刀,劃在自己左臂上,鮮血噴湧出來,“血的顏色!”
“你封閉了自己的心,所以看不到灰色之外的任何顏色,可現在,我把血的顏色送到你麵前來!”
說著,我衝了上去。
黑色長槍自然跳動,朝著刺了過來。
當它離我近在咫尺的時候,我甚至聽到了冥界至高的統治者哈迪斯,正在遙遠的地方,透過這柄神器發出陰冷的笑聲。
笑吧,等一下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我冷笑一聲,抬起右手,用那串貌似很普通的絲織手鏈迎上了黑槍。
當槍尖觸到手鏈的時候,原本來勢洶洶的黑槍猛地一顫,然後劇烈震動起來,我依稀能夠聽到,哈迪斯在時空的那邊,正發出驚恐的叫喊聲。
這個手鏈是春日親手編織的,在我出發之前,佐佐木更是在上麵給我留下了一股號稱能夠抵禦一次死劫,把我救回人間的力量。
可她不明白,如果人間被毀滅了,如果嘉拉迪雅和彆的穿越者們都戰死於此,如果需要犧牲春日來重塑世界……那麼我活著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把這股力量,用在了這裡!
黑色長槍震動了片刻,猛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裂成了無數碎片。
然後,我站在了潘多拉的麵前,將流血的左臂舉起來,擊穿灰霧,按在她的臉上。
“血是紅色的,溫熱的,帶著鹹味。”我說,“用你的眼睛、你的皮膚、你的舌頭,自己來確認吧!”
潘多拉愣住了,半天都沒有回答。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灰霧漸漸散去,臉上蒼白如紙,卻染了我手臂上血跡的她,抬起頭來。
“謝謝。”她說,“我想起來了!”
“就算一切都是灰色的,至少,我們身體裡麵流淌著的鮮血,還是紅色的!”
說著,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連滿頭烏發都開始變色。
“謝謝你!我已經從停滯的時間裡麵解放,很快就要去和父母家人團聚了。”她的臉色白得可怕,卻笑得很美,“哈迪斯不敵白衣的死神,被他追殺進了極樂淨土,現在他關閉了那邊的通道,即使你打穿了阻隔人間和極樂淨土的歎息牆壁,也永遠無法抵達那裡。”
她想了想,搖搖頭。
“不,既然連我都能被從永恒灰色的凝固世界裡麵解放出來,那麼你們也一定可以前往那邊……”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漸漸化為灰燼,消散在我的麵前。
“結束這一切吧!我會在時間的彼端為你們祈禱。這次,我從心底堅信,你們一定能夠做到!”
……當同伴們發覺籠罩著攝政殿的結界消失,紛紛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我呆呆站在寶座前麵的模樣。
“和也……你沒事吧?”裘卡問,“潘多拉呢?你竟然真的打敗她了?!”
“說來話長……現在不是閒談的時候。”我笑了笑,朝著攝政殿儘頭那扇雄偉的大門走過。
穿過這扇門,就是哈迪斯神殿。
“繼續趕路吧,我們的時間很緊。”
說著,我將雙手搭在冰冷厚重的大門上,用力推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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