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也急了:“我月俸八千銖,你隻行賄三銖,侮辱誰呢!”
兩人推拒之間,圓潤的小靈銖從指縫飛出,劈裡啪啦砸地上,一路滾遠。
學徒隻覺眼前一花,麵前人影不見了。
內務堂殿宇高闊,地磚平滑如鏡。懷抱竹簡的執事們神情高傲冷淡,行色匆匆地在殿內穿行。
忽然一陣黑色疾風刮過。
“誒呦誰撞我腰!”
“內務堂禁跑動,誰這麼沒規矩!”
紀去蕪追著最後一顆,一路奔向內殿。
……
內務堂分內外兩殿。
外殿,執事們辛勤辦公,接待各派弟子。南鬥洲的正道仙盟管轄範圍內,大型門派四個,中小門派及洞府一百五十餘個,每日的雜事多不勝數。
通往內務堂的吊橋上,終年排著長隊。
排隊的人,來自各門各派,各有各的煩惱和憂愁。
一入內殿,忽然氣象開闊。
四麵牆上繪著巨幅山水壁畫,青山綠水,靜中有動。
流雲漂浮,仙鶴穿雲而過,聞之有水聲鶴鳴,令人清心忘俗。
一群孩童站在內殿。小的八九歲,大的不過十一二歲。
他們小心翼翼站在一起,聆聽接引師兄講話,滿臉驚奇仰慕。
這位師兄太厲害了。
以後修了仙,便能有這般超凡脫俗的氣派嗎。
“入門十項”的最後一項任務:由接引師兄帶領,參觀內務堂。
選擇接引師兄的標準是完美,修為出身都無可挑剔,還要足夠年輕,行事足夠穩妥。
不會讓剛畢業的小弟子們望之生畏,又能將他當做修仙路上的榜樣。
應不識做到了。
他對每個小童都很耐心,沒有因為對方問題幼稚而發笑。
有人問:“應師兄,這塊玉璧好大,像一堵牆,你的名字為什麼寫在上麵?”
內殿最中心,擺著一麵五丈高的巨大玉璧,上麵金字飛舞,神光瀅瀅。
玉壁突然開口,聲音滄桑:“沒禮貌,什麼玉璧,叫我平老爺!”
眾孩童嚇了一跳,忙不迭後退。
應不識微笑道:“這是摘星榜器靈平老爺。仙盟之內,元嬰之下,積分前二十名的弟子,名字便寫在這裡。”
孩童們陣陣驚歎。
玉壁笑嗬嗬道:“是小應啊。你怎麼還有空當接引師兄,按現在的排名,血河穀秘境的名額肯定給你,你還不去做準備?”
“弟子不急,還想為仙盟做些貢獻。”應不識對眾孩童解釋道,“下月血河老祖壽宴,摘星榜排名前十的弟子,可入血河穀秘境,平老爺時刻更新分數,以示仙盟公平、公正、公開。”
玉璧滿意道:“還是小應會說話。你且忙,老夫午睡片刻。”
玉壁後,大殿角落,一位黃衣少年靠在窗邊。
聞言輕笑道:“應師兄何必呢,他明明已經將第十一名甩開三千分。計分明日便截止了,如今根本沒有三千分以上的任務可做,誰還能超過他?他還來這兒辛苦帶孩子,賺這區區一千分。”
窗半開著,山間雲霧隨風飄入。
一位少女坐在案前翻書:“應師兄行事謹慎。慎終如始,則無敗事,除非天意不成全…”
她戴著麵紗,穿著白裙,周身籠在雲霧中,似一支靜靜開放的玉蘭花。
黃衣少年笑道:“誰敢不成全他?”
成為年度接引師兄,帶領小弟子參觀執事堂,可得一千分。
這種活少分多的任務,哪個年輕修士不想領。
但應不識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既出頭,沒人爭得過。
玉璧前,有孩童問:“師兄,我們以後也能去血河穀嗎?”
應不識風度翩翩:“當然,有誌者事竟成。”
“師兄,修行最重要的是什麼?”
應不識正氣凜然:“勤勉刻苦,不畏艱險。”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如疾風衝進內殿。
眾孩童眼花繚亂。
黃衣少年一躍而起,落在應不識身邊。
……
紀去蕪盯著靈銖,一路追進內殿,正想說勞煩道友抬腳。
忽然聽見詫異一聲:“紀師姐?”
紀去蕪抬頭,見麵前站著兩位錦衣少年,一藍一黃,很是鮮亮。
還有一群孩童,五彩繽紛。
穿靛藍錦袍,頭戴玉冠的修士定定望著她:“紀去蕪,是你嗎?”
紀去蕪也怔了。
這些人……都誰啊?
藍衣修士又道:“我聽說,你去了無間火獄,金丹碎了。”
黃衣少年一驚。
這便是師兄提起過的紀去蕪嗎。
怎麼看上去……平平無奇?
內殿一時寂靜。孩童們在古怪氣氛中,瞪大眼睛。
紀去蕪也看著藍衣修士。
這人為何氣息緊繃,微微顫抖。難道,我從前打過他?
半晌,恍然。
不是記性不好,而是同窗短短一年,畢業已六年,故人音容大改……
她眉梢動了動,笑起來:“對,是有這回事兒。”
應不識皺眉。
這算什麼回答。
仿佛自己不是問她求仙途中的滅頂劫難,而是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金丹破碎,再無可能突破境界,豈是小事。
六年過去,故人落魄至此。
若易地而處,今日他是紀去蕪,豈能這般若無其事。
滿殿孩童也看著突然闖進來的人。
少女看著十七八歲模樣,穿著灰撲撲的布衣,烏發用一根木簪束起簡單的單髻。
膚色冷白,嘴唇薄,眉梢似劍,本是不近人情的長相。但是笑起來梨渦淺淺,眼神明亮,隻讓人覺得親切。
腰間佩著兩把舊短刀、三個打補丁的儲物袋、胸前還掛著一串銅錢。
走起路來叮呤當啷地響,聽著就很熱鬨。
在已經有見識的修士眼中,則是另一副模樣。
兩把短刀是初階大路貨,兩百銖一把。
掛著儲物袋,說明連芥子空間也沒有。
內務堂山高風寒,他們的法袍可防寒暑,這人穿的是普通布衣。
她周身靈壓低微,不像金丹……
應不識眼前閃過許多舊事。
於是紀去蕪讓他抬腳的時候,他就怔怔抬腳了。
少女便把地上那顆靈銖撿起來,擦了擦收進儲物袋。
然後轉身就想走。
應不識眉頭一蹙:“你如今,很缺錢嗎?”
這問題突兀,不甚禮貌。
但他顧不得那麼多,其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