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時分,二人才回去。
她的院子裡花木繁盛,現在已經被修剪地整整齊齊,卻也不失一番自然韻味。
林朝朝回了院子,站在那一棵開得豔麗的石榴樹下,月光穿透葉隙影影綽綽地灑落在她宛如美玉的肌膚上,或許是石榴花太過明豔,倒讓她沒有那麼多平日的清冷,更添幾分豔麗。
“早些回去睡,明日去雕樓小築。若你有意,天啟城高手如雲,找幾個練練手也無妨。”
清冷的眼中盈著溫色,肌膚在月色下像極了剔透的白玉,指甲上的紅和樹梢的石榴花相映成輝,奪人眼目。
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炙熱,耳朵後麵不知不覺地紅了一點。
心裡悄無聲息地歡喜起來。
他向來喜怒皆形於色,便將肩膀上的鸚鵡一把薅了下來塞到林朝朝手心。心頭宛如湖波蕩漾,他道:“我都聽你的,隻要你陪著我。這隻鳥送你,可喜歡?”
林朝朝手忙腳亂地捧好這隻被他下手沒輕沒重薅得吱哇亂叫的鸚鵡,沒好氣地蹬他一眼,數落道:“下手沒個輕重的,你當這小家夥經得住你一通亂捏?”
無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乖乖道歉:“以後會注意的,是我疏忽了。”
那被林朝朝捧在手心的鸚鵡突然叫了起來,學著無雙喊她:“姐姐,姐姐……”
像極了八九歲小童的奶聲,可愛極了。林朝朝忍俊不禁,更加輕柔地點了點小鳥頭。
她眼神溫柔,倒看得一旁得無雙心裡酸溜溜得,暗暗給小鸚鵡丟了好幾個眼刀。
破鳥,搶他的稱呼。
“好了,天色晚了,你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出門。”
林伯采買的丫鬟已經入了院子,正好有一個粉衫姑娘上前來把林朝朝手裡的鸚鵡接了過去。
當著外人的麵無雙也不好求吻了,隻能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院子。
“小姐,合歡姑娘的始末已經查明,是赤王的近身侍衛龍邪的授意。”
夜晚,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飄進了林朝朝的院子,身形高大的鑒堂弟子俯首道:“被換的糧草還在追查中,已經有些眉目了。”
鏡子前,林朝朝一下一下地梳著自己的頭發,老宅留的下人不多,很多小事她都要自己來。
“合歡的去處好生安排,糧草的去處一定要查清楚。”
她卸下最後一朵珠花,合上首飾匣子,聲音微涼:“除了青州沐家,我倒要看看哪家糧草商有那麼大膽,連我的東西都敢收。”
“屬下遵命。”
黑影退了下去,林朝朝蓋上鏡子,吹了燈就著風聲入睡。
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春光燦爛。
天啟入春比雪月城晚上許多,此時正是春天的尾聲,但也是繁花似錦,風流明豔。
女子香院裡花木蜿蜒,分不清品種的豔紅色小花迎風怒放著,妖冶而奪目。
破天荒的,無雙今天起了大早,一早興奮地爬起來想找林朝朝共進早餐卻被守門的丫鬟無情地攔在門外。
“姑娘正在晨洗,公子不便進去。”
嬌嬌柔柔的姑娘擋在門口,卻讓無雙一步都進不了。
他還沒失禮到當著人家侍女的麵闖進去的地步。
於是無雙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院子中間那棵石榴樹下麵的石桌旁,百無聊賴地揪著石榴葉子玩。
“姐姐,姐姐……”
走廊上掛著的那隻五彩尾羽鸚鵡突然對著裡麵叫了起來,聲音清脆,像孩子一般活潑可愛。
“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小鸚鵡在架子上跳上跳下,翅膀撲閃撲閃的,看起來十分歡樂。
活像在嘲笑某人。
無雙揪下一朵開得正好的石榴花,心裡對這隻說風涼話的破鳥暗暗磨牙。
昨天是誰在賭場把你從籠子裡贏回來的?還沒過幾個時辰就學會忘恩負義了。
手裡的石榴花精準砸在捏著嗓子叫的鸚鵡頭上,鳥兒登時上竄下跳,翅膀撲閃著亂飛。
無雙一個閃身到了走廊,幾下就抓住了亂撲騰的小鳥,這小東西在他手裡也不十分安分,作勢還要啄他的手心。
嘿,你個小沒良心的。小少年伸出兩根手指就把鸚鵡尖銳的雙喙手動合上,帶著一絲惡劣和報複意味地說道:“忘了是誰把你從籠子裡贏出來了?沒良心的。”
明亮的眸子和鸚鵡圓溜溜的眼睛互瞪,小少年不輕不重地敲敲小鳥頭,嘀咕著:“不要跟著我叫姐姐,隻有我能叫她姐姐。”
林朝朝梳妝起來,一大早打開門出來就看見無雙站在走廊上……玩鳥?
啊呸!什麼虎狼之詞!
林朝朝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齷齪的思想,人家和鸚鵡玩呢。
“姐姐出來了!”
無雙感官發達,聽見推門聲立刻回頭,把鸚鵡送回架子上,一個閃現躥到了她麵前。
那雙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活像隻活潑的小,啊不,應該是大狗狗。
“你好漂亮。”
他看見林朝朝薄施粉黛的臉比之平日更添三分豔色,好看的唇上塗了一層明亮的紅,在白皙肌膚的映襯下宛如白雪紅梅。凜然清冷,又有灼灼豔麗。
無雙忽然心間一動,視線在林朝朝的唇上流轉了好幾下,心像:這個顏色好漂亮。
“化,上妝,所以遲了一點,”林朝朝沒察覺他的異樣,抬頭看了看太陽,道:“胭脂水粉上了臉,怎麼也會比平常更好看一點。不過你今日倒是勤快,來這麼早。”
自顧自走下走廊,邊問道:“一起去吃早茶嗎?”
無雙當然同意。
早上的天啟城有著不屬於皇城威嚴的煙火氣。
大路兩旁的商販撐著攤子吆喝,大大的籠屜一被掀開,白花花的熱氣躥高數米,向四周散開事物獨屬的香氣。
百味樓,茶香氤氳。
這裡的早茶和平常人們理解的清茶不一樣,是一種用茶葉、果乾、果脯、堅果等搗成碎渣後烹煮的一種茶,其實和八寶粥也沒什麼區彆了。所以也叫吃茶。
臨窗而坐,可見下方不計其數的攤販排列成兩條長長的線,各色各樣的人停留在不同的攤位前麵,滿街都是小麥蒸熟的淡淡清香,偶爾有一點荷葉的清爽。
林朝朝放下筷子往外看去,有一家三口牽著啃包子的小孩往前走,有小廝打扮的人買了食物匆匆送到馬車裡、有精壯的挑夫赤著膀子毫不在意地狼吞虎咽、也有手拿兵器的江湖人勾肩搭背,偶爾往巷口坐著的小乞兒那裡丟幾個白花花的包子……
人生百態,煙火人間,儘入眼中。
“姐姐不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