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突然變得悠遠,像想起了什麼很久以前的事。
她當初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喜歡到願意天真地放棄所有去謀劃一場虛無縹緲的浪跡天涯。
但她又真的開心嗎,蘇暮雨又真的開心?
他們好像都很累。
蘇暮雨要在愛情和理智中糾結輾轉,最後不得不做出一個無論如何都會有遺憾的選擇,林朝朝要在病中日日夜夜地等待和擔憂,患得患失。
但他們都沒錯。
“小朝,你很重要。”蘇暮雨不知該如何回答,頂著她的視線心頭升起無邊的愧疚和慌亂,像是有人在重重捶打他的心臟。
“我們的過去於我而言亦是珍寶。若可以,我希望我們不曾分開。”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我都是心甘情願地,心悅你。
“可是我們回不去了,暮雨,我們回不去了。”
林朝朝慢慢站了起來,
“是你親手毀了我們所有的未來。當年,現在。”
“你總是有那麼多顧慮。”
她的語氣有些惆悵,眼眶也有些紅了:“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呢?”
勇敢一點,或許結果會不一樣。
“是我不值得嗎?”林朝朝突然有些想到了無雙,若異地而處,無雙站在當年蘇暮雨的立場上,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
“小朝……”
“罷了,”林朝朝輕輕笑道:“都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那些濕潤的情愛。
少女第一次真心喜歡過一個人。
年少所不得之物,終究會困其一生。但得而又失之物,才更讓人心下惘然。
“這具屍體你帶回去吧,我能幫你的不多。”
她把手裡的劍交還給他,眸光深處似白雪皚皚的高山。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過去常用來安慰自己,現在卻不合事宜了,你若介懷,找個時間熔了吧。”
她耿耿於懷了許多年,於彆人而言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
“我……”怎麼會介懷。蘇暮雨垂著眼眸,酸澀逼在咫尺,讓他懷疑自已一眨眼,就會落下淚來。
杏花攜雨微涼,閒敲棋子看燈花。當年西南道上的一切在他腦海裡已生根發芽,揮之不去了。他怎麼會不在意,他比誰都更在意,這是他半生裡最驚鴻的一瞬。勝過世間萬千的美好。
然,縱有千萬情絲翻湧,也不能宣之於口。
蘇暮雨明白,現在有些話說出來隻是平添感傷。
現在的他對林朝朝而言才是真正的不和時宜。
有人比我,更適合愛你。
“對不起。”
還是這句話,似乎沒有什麼能夠說清他對林朝朝的感情,到頭來也隻能是潦草收尾。
牽掛的人隻存在於回憶,也未必是一件失敗的事。
她會在以後的日子裡,春歌奏雨,永世璀璨。
能擁有一段溫暖的過往,已經很幸運了。
“你我之間,除了道歉難道就沒有彆的可說了嗎?”
林朝朝靜靜望著他,珠光清冷落在她臉龐,仿佛深秋江畔的蒹葭蒼蒼。
伊人在水一方。明明是這樣近的距離,伸手便可觸及,靈魂卻好似有一江寒水阻絕,哪怕溯回溯遊,也隻能窺見一點淡淡的影子。
蘇暮雨沉默良久。
“小朝,你會有更適合你的人。”隻是不是我。
“你是說無雙?”林朝朝按了按肩胛處的傷口,漸漸地頭腦有些發白。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在情緒激化過後腎上腺素回落,傷勢慢慢地顯現出來,她有些無力地扶了扶頭。
“他,不是……”
話還沒說完,人就己經栽倒下去。
純白如雪的狐氅散開,像一朵清豔的白梅。
“小朝!”
“姐姐!”
有一柄飛劍,如疾風一般擋在了蘇暮雨前麵。
在他拔劍抵擋之時,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將地上的姑娘抱起。
來人一身白衣,滿身風雪痕跡,卻難掩蓋他身上的少年輕狂鮮活之氣。
如烈酒和焰火的結合。
是無雙。
“蘇家主,”他看了一眼林朝朝身上的傷,聲音難以抑製地帶了些冷。
“你的劍已經是第二次對著她了。”
無雙聽了半日,內心的複雜不知該如何梳解,但他知道此刻林朝朝才是最要緊的。
他的許多問題,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