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心尖利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平清殿,眾人看見聽見,饒是在場人也頭皮發麻。他身上素白的喪服大半都是黑血,慘叫著往林朝朝這邊逼近,被牆頭上無數弓弩手射成了刺蝟。當然,用的普通箭矢。
好狠。這是看見濁心死相後大部分人對林朝朝的評價。
剛才被姬雪救下的蕭淩塵看著人樣都沒有的濁心打了個寒顫,“不是我說兄弟,這位郡主下的毒有點狠呐。”
蕭瑟白了他一眼,再看看已經被製住的濁森和濁洛公公,他們看見濁心的死相,蒼老的眼中浮現驚恐。死不算可怕,但像濁心那樣死,就不是什麼體麵的死法了。
這兩老家夥還算幸運。
他接著反手一巴掌把年少傾心的姑娘溫柔嫻靜濾鏡破碎一地還在處於驚呆狀態的雷無桀拍回了神。
“嘴巴收一收,你第一天知道她不是善茬?”
在場這麼多人當中蕭瑟是最不驚訝的那一個了。從當年林朝朝被人逼急了把大半個江州官僚拉下馬,殺得天啟城菜市口劊子手都不夠用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人絕對是個狠人。
雷無桀被拍回了神,隔著琅琊軍望著那個熟悉的青色身影,有些磕巴地說道:“幸好千落師姐不在……”
不然估計能當場把眼珠子瞪出來。平日裡她提起林朝朝都是“我妹妹嬌嬌弱弱不能自理但溫柔如水”的樣子。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葉字營千夫長策馬行到了葉嘯鷹的身邊。
葉嘯鷹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火箭弩在前,即使他們是戰無不勝的琅琊軍和葉字營也不敢保證能從這些弩箭下存活下來。
然而,琅琊王唯一的兒子剛剛當著所有人的麵撕毀了龍封卷軸,那他們該怎麼做?
千夫長看著他的神情,也不敢多問,緩緩地退開了。
平清殿前,一邊現在站著明德帝蕭若瑾、金衣蘭月侯、永安王蕭瑟、白王蕭崇、赤王蕭羽、琅琊王蕭淩塵、大監瑾宣、掌香監瑾仙、心劍傳人雷無桀、百曉堂堂主姬雪、跟隨蕭羽的神秘黑袍人。
而另一邊,在平清殿之下。
琅琊軍的千軍萬馬。
在平清殿之外,無數的弓弩手和騎兵包圍了琅琊軍,也包圍了明德帝一群人。
現在就是,琅琊軍殺得了明德帝一群人,林朝朝殺得了琅琊軍。但誰也不敢先動手。
葉嘯鷹一直沒有說話,蕭淩塵年紀尚輕,這幾日雖然受到將士們擁戴,但依托的畢竟還是蕭若風的榮光,琅琊軍真正的統帥,終歸是這位軍威極盛的金甲將軍。但他卻一直陰沉著臉,沒有一絲表情。
外麵的林朝朝和她身邊的木老將軍靜靜地看著,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守陵王軍則猶豫著,但他們的到來,更多的是代表某種皇權,真正的戰力,不要說外圍林朝朝的守軍,就是雷無桀和姬雪,一把劍一根棍子,就能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被壓製住的濁森歎了口氣:“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把賭注下在我的身上,本來就是一個錯誤。”蕭淩塵傲然道,“我們蕭氏皇族的心,也是你們能妄自揣度的?”
“我的師兄名叫濁心,卻一直看不透彆人的心,”濁森抬起頭,望向蕭淩塵,“可即便如此,最後終歸還是要一戰。”
“你們沒有機會了。”蕭瑟冷冷地說道。
“機會,總要試過才知道。我們已經很老了,老到能看到自己的死,可我們不想就那樣死在皇陵中。”濁森那蒼老的聲音忽然變得晴朗起來,他忽然厲聲喝道,“殺了明德帝!”
他和濁洛在一瞬間就掙脫了所謂的壓製,他們活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一點後招都沒有!
兩把拂塵快如殘影,直衝明德帝而去。
瑾仙最先拔出了他的劍,劍上霜氣凜冽,在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迎上了兩位老大監的拂塵。
“郡主,我們是要救駕,還是救江山?”
木老將軍老鷹一般的利眼看向身邊的林朝朝。現在他們戰力足夠敵過琅琊軍,但明德帝他們的位置太糟糕了,如果琅琊軍拚死一搏,他們幾乎不可能在亂軍之中救得下明德帝他們。
“這場禍事出不了天啟,江山已經救了,至於聖駕……”林朝朝臉上浮現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們的陛下算無遺策,還需要你我操心?”
有他兩個好兒子和一個好侄子在,他死不了。明德帝把兵符給林朝朝,防的就是葉嘯鷹的中軍和琅琊軍會激憤之下不管不顧直接衝上去把所有人都踏成肉泥。他自己有瑾宣護著,真打起來了逃還是能逃的。
本來蕭淩塵學他爹撕毀龍封卷軸救已經讓琅琊軍軍心出現動搖,再有林朝朝的人在外麵這麼一圍,不管不顧的代價就是大家都得死,明德帝沒了,琅琊王也繼不了位,勤王的林朝朝就會是唯一獲利者。
現在就要看葉嘯鷹,會不會發瘋了。
不過……
林朝朝還真沒有從中獲利的打算,蕭家人基本都在這兒了,要真死絕了她還真壓不住這個國家。何況,她並不想殺琅琊軍,都是北離軍人,都是北離的國防,琅琊軍的戰鬥力那麼強,去打南訣多好,浪費在這裡太可惜了。
萬一真死了,會出亂子的。林朝朝可不敢去賭葉嘯鷹是不是個瘋子。
“老將軍,煩你暫時守在這裡,我得去前頭,表一表忠心。”她手裡還拿著那把戾氣極重的淵眼劍,一隻手輕輕地,揭去了劍上的符篆。
木老將軍聞言,那雙深邃不見底的鷹眸直直地盯著她,好像要用眼睛把她心裡的最真實的想法刨出來。
“林家已經夠忠心了。葉嘯鷹不是瘋子,你完全不用去。”老將軍看著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晃神。
“瘋子?”林朝朝看著前麵的琅琊軍和上麵打得凶煞的幾人,嗤笑道:“今天到這裡的,有幾個不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