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會不記得,都是因為她,任性刁蠻,不顧溫南山連續熬夜備課後疲倦的身體,非要他陪著去遊樂場,最後眼睜睜看著溫南山在她眼前出事,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故故,你要信命。”曾翠翠緩緩看著她,自那場變故後就開始信佛的女人不斷摩挲著手裡佛珠,一字一頓,字字泣血地提醒,“有的人,碰不得。”
溫故一顫。
下意識地,把手腕上一直用衣袖遮擋嚴實的珠串藏起來,這才慌亂避開曾翠翠那雙仿佛看穿她的眼:“媽,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對佛不敬的事,我們不能做。”曾翠翠語氣很輕,臉上是心死的哀莫,“你做了,會遭天譴,即使不為你自己,想想那個——”
她停頓一瞬,有些艱難地說出口,“你很喜歡的男孩子,如果你非要和他在一起的報應落在他身上,你受得了嗎?這麼多年,我一直恨,為什麼替你爸爸出事的人不是我,他孑然一身什麼都不用管地走了,可留下來的那個人,才真正是生不如死。”
溫故自小無所畏懼勇敢張揚的心,在曾翠翠步步緊逼的血淚裡,退縮了。
她不信命,亦不相信曾翠翠所謂的報應。
可如果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這因為她單方麵招惹他而遭致的天譴落在賀知新身上,她不敢,不敢想象自己要怎麼再去承受一遍不亞於當年失去爸爸的痛——她寧願,去死的是她。
溫故不敢賭。
一向坦坦蕩蕩率性而為的溫故,在自己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心動的少年麵前,懦弱地,當了一回卑鄙的膽小鬼。
那天晚上,少年等到的不是她準備了很長時間的告白,而是她的分手。
“溫吞吞,我之前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嶙峋的群山從遠處送來悲戚的風,已是盛夏,溫故身體卻極冷。
少年站在她第一次遇見他的鬆林,寂如青燈的麵孔被寒蔭遮蔽,臉上表情看不真切,可那雙定定望著她的深眸,眼底彌漫著再也壓抑不住的人的七情,“我隻破戒,這一次。”
這是溫故第一次見他動怒。
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這張永遠似神般平靜淡漠的臉,流露出凡人的悲傷和無力。
溫故掌心被他親手戴上的佛珠咯得生疼,唇齒血腥彌漫,身體每一寸噬骨鑽心的痛都在撕扯著她不想放手,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卻依然,高傲地揚著臉,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我知道,賀知新,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吧?”
她鬆開手,遠處俯瞰眾生的佛無悲無喜地從高閣上垂目,迎著肅肅的風,映出她掌心掉落的佛珠。
那串自小伴少年長大,經年佛法青燈浸染從未離過身的珠串,在他吻上她的那天,被他虔誠地戴到了她手上。
像在說,此後餘生,他的信仰,隻有她。
可現在。
他和他離經叛道隻身一人來到她世界的信仰,都被她殘忍地丟下了。
溫故緩緩攥緊空蕩蕩的手,藏在指縫的尖銳碎片在少女纖白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