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天琴行小朋友們全都前所未有的認真,把之前學過的曲子都過了一遍,到這天,每個人都準備了四五首準備彈給江老師聽,比學校聯歡會上台表演前還要緊張。
“江老師真的會來吧?都九點了。”
珞珞嘴皮子快一些,看著邵維舉手道:“我們要不去江老師家裡看看吧。”
邵維笑了笑:“彆著急,江老師說了今天來上課,你們江老師騙過人嗎?”
小朋友們齊齊搖頭:“沒有。”
邵維:“那不就行了,乖乖的……”
他正說著,就聽見站在旁邊的蘋果頭驚呼了一聲,指著外麵差點蹦起來,小朋友的驚喜會傳染,一個傳一個,可愛的歡呼聲像海浪一樣此起彼伏。
邵維心裡也泛起一陣難言的燙意,桐橋鎮十一月的天已經冷了下來,從琴行的落地玻璃看出去是一片帶著寒意的初冬景象。
現在是早上九點,琴行對麵有一個賣烤地瓜的小攤冒著騰騰熱氣,青年沿著路邊走來,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夾棉外套,兩頰有些微紅,長長的睫毛向上翹著,還是他們熟悉的模樣,漂亮又溫柔。
小朋友們擠在門口邊喊著:“江老師!江老師!”蘋果頭個子太小,擠不到門口,隻能扒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俏生生的小鼻子壓在上麵,揮著手也跟著喊老師。
青年腳步在不遠處就停下了,他的視線朝琴行這邊看來,笑得眼睛彎彎,他抬起手也揮了揮,快步走了過來。
經過落地玻璃時,注意到了把自己鼻子壓成小豬鼻子的蘋果頭,他歪了歪頭,蹲在窗玻璃前,白皙纖細的手指隔著玻璃點了點他。
柔聲笑道:“迢迢,江老師不在有好好學鋼琴嗎?”
蘋果頭就叫迢迢。
他眨著星星眼忙不迭點頭,其他小朋友見狀都急忙叫道:“江老師,我也有好好學習。”
“我也有!我還準備了好幾首曲子!江老師,我現在就可以彈給你聽。”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邵維站在一群小朋友的後麵,看向前方的人,鼻腔發出一聲輕笑,道:“歡迎回來。”
-
對江寄厘來說,桐橋鎮才是他可以永遠安心的港灣,他並不是一直快樂,但在這裡起碼是有安全感的,江寄厘喜歡這種緩慢的踏實。
他並不是一個特彆求上進的人,絕大多數時候隻要安逸他就可以很滿足。
他想,就這樣吧。
這天琴行的小朋友們每人送了江寄厘一隻玫瑰,一共十九支,邵維用新的包裝紙幫他包成了一大捧,還在裡麵插了漂亮的卡片,卡片上寫著“歡迎江老師回來”,還有每個小朋友的簽名。
不僅如此,小朋友們還拉著他彈了很多曲子,每個人的進步都讓江寄厘欣喜,他一個個哄過去誇過去,到珞珞時,江寄厘還沒說話,小姑娘卻先哭了。
哭得梨花帶雨稀裡嘩啦,小羊角辮都一顫一顫的,江寄厘忙把小孩抱進懷裡給她擦眼淚,哄了好一會才聽到小姑娘抽抽噎噎的說:“江老師,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其他小朋友也不懂這個時候該說什麼,看到珞珞哭了,隻想著應和她應該沒錯。
“我們也是,江老師,邵老師說你生病了,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江老師,生病難受嗎?你生了什麼病呀?”
“老師老師,給你治病的醫生好嗎?他有沒有欺負你呀……”
洛洛一聽這些話,哭得更傷心了。
這些事情邵維都和他說過,江寄厘知道自己離開後邵維給他找的這些借口,可能也有江崇當時安排過的緣故。
因為大部分人不知道事情真相,所以都信了這個理由,以為他生了什麼大病,倒也合理。而邵維雖然不太清楚其中細節,但多少猜得出來,也沒有過問什麼,隻是讓小朋友們傷心壞了。
江寄厘有些自責,幫珞珞擦著小臉蛋,低聲說道:“老師的病都痊愈了,給老師治病的醫生特彆好,沒有欺負過老師,所以老師才能回來呀。”
珞珞抱著他撲進他懷裡,小羊角辮在他臉上蹭來蹭去。
“那江老師,你以後還會走嗎?”珞珞在他耳邊問,剛說完就連忙接著道:“不要走了好不好?江老師,我們都很想你。”
“老師不走。”江寄厘拍著她的背,認真道:“以後都不會走了。”
珞珞:“那我們拉勾。”
江寄厘看著珞珞伸出來的小拇指,頓了一下,笑著也伸出了手,勾住了小孩的指頭,道:“拉勾。”
珞珞說拉勾勾一百年不許變。
江寄厘也在心裡無聲念了一遍,他說,不會再離開了,這裡就是他最後的歸宿。
桐橋鎮馬上要進入寒假了,琴行來報名的小朋友多了許多,江寄厘短暫的忙碌了起來,因為寒假的課程雖然還沒開,但他需要在閒餘時間把課備好。
其實工作量並不大,但江寄厘現在懷著晚晚,總歸覺得有些吃力,於是他向邵維提議給琴行再請一個鋼琴老師。
邵維不知道他懷孕的事情,但同樣顧及他的身體,也怕他太累了,便也沒有拒絕,他做事效率很高,江寄厘提了這件事沒多久,他就擬了招聘啟事給江寄厘看。
大概的性格要求是有耐心,喜歡小孩,為人和善活潑,年齡和性彆沒有限製,剩下的就是一些對鋼琴的專業要求。
江寄厘看了看表示沒什麼問題,邵維隔天就貼出去了,還順手在自己朋友圈裡發了幾條。
小鎮上閒餘的鋼琴老師實在不算多,招聘啟事貼出去幾天就隻有一個人來,最後還因為時間問題沒有談攏,他們倒也不強求,隻是江寄厘這兩天又被鬨得有點不舒服,連小朋友都看出來了,何況是心細的邵維。
邵維問了他好幾次,江寄厘都說是晚上睡不好,邵維知道他沒說實話,但他不願意說,也不好刨根問底。
所幸很快,他們就迎來了第二個應聘的人。
是個年輕的男生。
那天上午琴行放假,江寄厘身體不太舒服,被邵維強迫摁在桌旁休息,還給他放了各種各樣的點心,生怕他餓著一樣。
江寄厘以前挎在身上的水杯變成了保溫杯,邵維正叮囑他多喝熱水,琴行的門叮鈴一聲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高大男生走了進來,他黑發黑眸,但皮膚很白,剃著短寸頭,問道:“請問這裡是招鋼琴老師嗎?”
他聲音很低沉,抬眼看向邵維的時候,江寄厘正好看到他的側麵——寸頭很有型,還特意剃出了幾個酷酷的字母,BAN。
整個人看著張揚又不好惹。
邵維:“對,你是來應聘的嗎?”
男生點了點頭,在琴行內打量了一圈,然後在看到桌旁坐著乖乖喝水的青年時,眼神頓住了。
他說:“我對工資沒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