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蘭愣了愣,看著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某種堅定不移,就像被海水衝刷過之後依舊堅挺在原地的頑石。
她突然感覺,自己和家人的想法似乎並沒有同頻。
儘管這座宮殿確實非常美麗宏偉,但她並不怎麼渴望成為這裡的主人。
可是,她的家人們似乎很想要讓她得到據說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裴依蘭又稍微轉頭,依次看過利恩德爾和希瑞安的眼神,發現他們聽了艾維諾的話之後,似乎也頗為認同。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的心情不知為何有些沉重。
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和家人們溝通過她對自己的未來的規劃。也許,她的規劃和利恩他們想的會很不一樣,但是……
伴隨著他們逐漸朝著山脈之上最耀眼的那座主宮殿降落,裴依蘭感覺到了某種極其熟悉的氣息,臉色微變,腦海中的思緒被打斷了。
“這種感覺,這座山脈裡難道埋著……”錯不了的,這座山脈給她的感覺,跟新生杯舉辦的那顆星球中,變異的蟲巢給她的感覺很像!
區彆是那個被汙染的山脈哪怕隔著老遠的距離,都散發出了一種說不出的腥臭與腐朽的氣息,而這座山脈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氣息則非常溫和。
但毫無疑問,這棟山脈裡麵也同樣藏著一座用來孕育蟲族的蟲巢。
裴依蘭甚至能夠感覺到裡麵隱約傳來的生命的氣息,一股一股的,仿佛那些新誕生的蟲族隨時會破土而出。
但是很奇怪,與此同時,她又感覺這股新生命的力量有些許的衰落。
這很不正常,按理來說,一個新生命應該是蓬勃的、充滿生機的,這樣才能夠積攢足夠的力量破土而出,成為一個真正的生命個體。
然而,在這些還未降生的新生命的精神波動裡,裴依蘭卻敏銳地覺察到了些許隻有生命邁入老年才會有的衰落跡象。
裴依蘭張了張嘴,卻有些猶豫,腦子裡不期然又想起了格蕾婭對她說過的話——
「您可沒有資格管蟲族的事。」
蟲巢是對蟲族而言最重要的生命之源。包括蟲族女王在內,所有的蟲族都是由蟲巢孕育出來的。對蟲族這麼重要的東西,如果出現了問題的話,他們會不知道嗎?
也許,他們早就已經在想解決的方法了,甚至已經快要解決了,並不需要自己多事……
然而,儘管心裡有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多管閒事,裴依蘭卻還是沒辦法徹底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在降落到了地麵上之後,許久不曾用過的雙腳,再一次接觸到地麵,瞬間感覺酸軟無比。
她差點一個踉蹌,幸好最終還是穩住了,隻是臉色有些微白,不太適應突然變化的壓強。
利恩德爾立刻就急了:“女王,您怎麼了?我現在就叫醫務官過來——”
“不用了,我沒事,緩一緩就行了。”
裴依蘭伸出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另一隻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方向——那裡是宮牆之外,也是蟲巢聚集的生機最多,衰落幅度最大的地方。
“那裡……怎麼了?”因為不知道他們到底知不知道蟲巢發生的異常,裴依蘭問得比較模糊,存著試探的意味。
要是他們都知道的話,那麼自己應該就不用多操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