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總是連一刻都安靜不下來的利恩德爾,這會兒卻比誰都安靜。
他沒有怒罵,沒有尖叫,有的隻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與情緒幾乎陷入崩潰的艾維諾和希瑞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許,當悲傷到達極致,每個人都會表現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一麵。
另一邊。
格蕾婭有些茫然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和女王相處的時間不算長,真正關係好起來就是這兩天的事。
按理來說,就算突然失去了女王,她也不會像那些和女王相處時間比較長的蟲族一樣心如死灰。
可是,在這一刻,她卻突然感覺到了誅心之痛——
“喂,雅倫!你給我醒過來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前所未有的怒火席卷了她的心臟。
即使是下定決心要保住女王,不得不跟雅倫對著乾的時候,她都沒有想過要如此粗魯地對待這位她素來比較尊敬的執政官——
然而,現在,格蕾婭卻失態地衝到了雅倫的麵前,直接揪住了他的領子,低沉的吼聲簡直就像野獸的哀鳴。
如果不是顧忌著那個黑洞也許跟雅倫有關係,如果不是顧忌著……現在昏迷不醒的執政官可能是他們找回女王的唯一的線索,她這會真的會直接扭斷他的脖子來泄憤!
格蕾婭做出這樣的舉動之後,旁邊那三個自顧自發瘋的才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幾乎是眨眼間就回到了雅倫的身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非要他立刻給出個說法!
冷靜冷靜,絕對不能立刻就一拳打過去,至少要等他說出找到女王的方法……
——怎麼能冷靜?如果不是這個賤蟲的黑洞,女王怎麼會出事?!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等他說明白剛才發生什麼事,沒有了價值,就立刻殺了他!
就在這四個高等蟲族即將發狂的時候,雅倫的睫毛輕顫,意識終於成為一片混沌之中清醒過來。
他的眼中還有幾分殘存的茫然。
剛才,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好像夢見自己被一個黑洞給死死地吸住了,無論怎樣也掙不脫,隻能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力一點點隨著黑洞的擴張而消逝。
但他的心中卻意料之中的沒有太過慌亂。
倒不如說,也許他已經等待著這個可以徹底放鬆的時刻太久太久了。
“活著”本身對他而言,早就已經沒有了什麼意義。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天,為蟲族的發展殫精竭慮,玩弄權術的每一天,都隻是因為他當初殺死了蟲族女王,所以強行將一份責任綁在了自己身上而已。
但是,當他的生命真的要徹底消失的時候,他卻又忽然有了些許茫然。
他這一生,不知道為何而活,也不知道為何而死。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逝,他真的能夠心甘情願嗎?
就在他心裡產生這個想法的下一秒,耀眼的光輝打破了黑暗的牢籠,將他從絕境之中拉了出來。
那個女孩——他們蟲族的新任女王——吃力地將他從黑洞之中拉了出來。
看著裴依蘭漲紅的臉蛋,拉著他十分吃力的樣子,雅倫突然有些出神。
比起感動,他心裡更多的是疑惑——
既然這麼辛苦,為什麼還要來救他呢?就讓他自作自受,死在這裡不好嗎?
然而,裴依蘭不可能知道他的心聲,隻是自顧自地將他拉了出來,然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執政官,以後蟲族還是要拜托你啦。”
不知為何,雅倫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慌亂。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裴依蘭,然而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笑著朝他揮手告彆,隨後就代替他被黑洞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