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牽著黑驢走過去,將它拴在了近處的樹上。
四季常青的鬆一層層似亭蓋伸展的碧翠枝乾上覆蓋了乳白的雪。
那個人靠坐在鬆樹下邊,閉著雙眼,因為披著一身寬大的白色皮毛,所以她之前將那人錯看成一團積雪。
李寸心心跳如擂鼓,一下下撞得胸口發疼。她怕驚碎了自己夢似的,躡手躡腳,緊張地換氣,吸了口涼氣進去,頓時喉管緊縮,肺疼得痙攣。
李寸心走到那人跟前蹲下。
這是個女人。
女人獸皮下穿著的是羽絨服、衝鋒衣,那衝鋒衣看著質量極好,但磨損得不輕。
李寸心目光回到女人臉上,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
睫毛真長。
即便是她在這沒人的地方生活了這麼久,但她相信她仍然擁有正常的審美。
——女人長得很漂亮。
其實李寸心覺得用漂亮來概括,太俗了。
女人長發用某種植物柔韌的根莖做繩紮在腦後,有幾縷鬆散垂落,被風一吹,淩亂卻瀟灑。
女人五官很美,在一張臉上分外柔和融洽,麵孔經過風霜催打變得不那麼細膩,氣質卻更加凝實起來。
李寸心發覺女人臉色暗沉,飽滿的下唇蒼白無色。
女人鞋子脫了下來,整齊擺放在一邊,褲子挽了上去,露出了小腿,她的膚色很白,細瓷一樣,所以腿肚子上兩點鮮血很明顯。
李寸心呼吸一滯,不管怎麼看那都像是被蛇咬傷後留下的牙印,這要是毒蛇……
恐懼順著李寸心的脊骨上爬,她整個後背都一陣發麻,她急起來,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臉頰,“喂,你!”
身後傳來一陣哀戚的嘶鳴。
李寸心回頭一瞧,腦子都炸了,根根寒毛倒豎。
兩頭灰狼不知何時出現在雪地上,把黑驢一左一右圍住。
剛才一隻灰狼撲上去,照著黑驢屁股撕咬了一口,登時冒出血來。黑驢吃痛,向後狂尥蹶子時,發出了那一聲恐懼又淒厲的叫聲。
李寸心摸了摸腰後的斧子,她的心定了定,可還是害怕,一隻狼或許能成,兩隻她不知道能不能撐過,更何況或許有更多。
她腿肚子難以控製地發軟,往前蹭了一步,身體又搖著抗拒著後退。
野獸捕食,吃飽了就不會再攻擊她。
李寸心僵在原地,望著灰狼試探進攻撕咬,黑驢瘋狂掙紮,哀鳴陣陣。
李寸心握著斧子手往下一沉,紅著眼眶,向那邊高聲叫道:“嘿!”
灰狼耳朵一動,回頭看了她一眼。
李寸心衝過去,給自己壯膽子似的厲聲喝道:“給我滾開!”
她撲了過去,灰狼也朝她撲了過來。
動物的力量遠比肉眼看上去的要強大。李寸心一個照麵就被撲倒在地上,灰狼要咬她的胳膊,她要砍灰狼的腦袋。
忽然響起一道聲音,“老二,老三,回來!”
李寸心以為自己幻聽,可灰狼從她身上跳了下去,她坐起身來,見到兩隻灰狼都往她身後跑,她回頭看去,隻見兩隻灰狼都跑到女人身邊。
女人睜開了眼睛,朝她看了過來,那像是鬆林河畔融化,清透的雪水洗滌衝刷後圓潤如玉的石子。
李寸心高揚了聲音,說不清是生氣還是驚訝,“這是你的狼?!”
女人又閉上了眼睛,李寸心寒毛又炸了起來,她跑到女人跟前,要掐她人中,“喂,你彆睡,不能睡過去。”
女人眉毛聳動,神情有些無奈,無力地搭上她的手腕,想把她的手拿下來。
李寸心乾脆地一把抱起女人,女人不重,但兩人身上穿得都太累贅了,她猛一下抱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李寸心感覺到女人滑了一下,她屈膝抵住女人的腰,把人往上顛了顛,“我那裡有藥,不要緊,不要緊的。”
李寸心抱著她走到哀叫的黑驢邊上,讓她趴在黑驢背上,自己走回去把女人的鞋拿上,又抓了一把雪,擦了擦黑驢血淋淋的屁股。
李寸心解開韁繩,摸摸黑驢腦袋,又把那根蘿卜遞給他吃,“梅文欽,好梅文欽,加把勁,我們快點回家,我給你上藥,給你小麥吃。”
李寸心牽著黑驢往回走,回頭見到那兩隻灰狼跟了上來,心裡有點發怵,她看向女人,見女人半睜著眼。
李寸心問道:“你是不是被蛇咬了?你還記不記得咬你那條蛇的樣子?”
女人說道:“身上有紅黑相間的花紋。”
“腦袋呢?腦袋長什麼樣?”真是被蛇咬的,現在蛇都應該休眠了才對。
“橢圓的。”
李寸心心想這應該是一條赤鏈蛇,毒性輕微,被咬一般不會有太大問題,可她怕萬一認錯了蛇,而且即便是赤鏈毒性輕,也有概率中毒,傷口也有可能細菌感染。
對,要不然這人怎麼有氣無力,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樣。
李寸心身上冒出一陣冷汗。女人額頭靠在驢脖子上,眼皮輕闔,李寸心盯著她蒼白的嘴唇越看越心驚,手忙去摸女人的鼻息。
她心裡有一片陰影。她像是自己無計可施了,隻能祈求彆人,膽怯又氣弱地說道:“喂,你彆死啊……”
女人被這可憐巴巴的語氣逗得輕笑,“我這是餓的。”
“……”
“低血糖。”
“……”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