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冬雪儘消,暖陽高照。
李寸心用遇見顏柏玉的時間來記年,這已經是第三年的開春了。
在眾人把皮毛脫去,隻用得著穿夾衣,天氣格外宜人,不冷不熱的時候,許印那一行肩負了探索任務西行取礦的隊伍出發了。
李寸心原本怕許印他們對路徑不熟悉,想再帶一次路,被許印給拒絕了。
那條路並不難記,因為那條路大部分時間是沿著水流走,對於認那條去鹽湖和露天鐵礦的路,許印有九成的把握。
而且他們的隊伍這一次還有彆的任務,在外頭待的時間勢必更長,他們現在出行的條件還不夠好,女性生理上的難處讓她們在野外長期生存這件事情上更加艱難,在沒到非李寸心等人一同前去不可的情況下,為了方便,便不考慮讓李寸心等人同行。
就連柳錯金也用不著去,上次粗煉海綿鐵的工序許印也記下了,於木陽築的煉爐估計都還在那杵著,粗煉時又不需要把控溫度,隻管燒,依葫蘆畫瓢,要還是不行,這次他們有了板車,大不了拉一車礦石回來再慢慢煉。
頂多是怕人手不夠,臨行前,許印在出行的人員名單裡添了個王燃,王燃的天賦是工具,又有一點野外求生的知識,能幫上不少忙。
如今村子裡能做為勞力的牲畜,除了那一頭大水牛外,還有四頭驢。一般圈養的牲畜不做種的,需要閹割,一來避免發/情期時的躁動,二來減少它們的能量消耗,囤積脂肪。他們圈養著的牲畜都沒有閹割的,一來是為了繁殖,二來是過了最佳的時間。
如今文宓帶來的那頭母驢和那七人帶來的驢配種成功,母驢懷了孕,除了這頭驢和留下以備乾農活的梅文欽外,其餘兩頭驢和那隻大水牛都做了五人的畜力。
這勉勉強強已算是一支車隊了,比他們上次西行條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牛拉著板車,還有兩頭毛驢馱載貨物,能帶上不少行李。
雲琇給眾人備的乾糧大多是炒麵炒米,這次沒有殺豬,肉食帶的大多是鹹魚和熏雞,也帶了些米麵能讓他們自己在野外生火做食,又裝了一袋子的土豆,和一小袋鹽,食物充足,可這在外奔波到底是不如家裡舒坦,有屋有床有安全感,飯菜有滋有味,有甜有鹹。
不過許印一行五人鬥誌仍然挺足,大抵眾人心底深處還是有一種對於冒險的向往,想要探索這個未知的宇宙。
這和一開始流落在這個異世界的荒野中不同,那個時候他們連衣食都未解決,每日忍饑挨餓,擔驚受怕,現在他們裝備充足,不是孤身一人,能結伴同行,而最讓他們安心的,是不用操心後勤,是知道有家可歸。
他們便隻需要看前路。
五人春天上路,一來天氣適宜,路上的環境不至於太惡劣,二來各種植物的種子相繼發芽,能讓太史桓辨彆,植株容易帶回來。
餘下眾人在家,仍舊照常生活,房屋的建設有條不紊,土豆蔬菜各種作物相繼種植,去年種下的苧麻收了兩茬,長出的苧麻頂剪下來,依舊育苗栽種。
趙蓬萊一早規劃好了村子的版圖,在哪個地方修什麼,心裡都有成算。
村子以村長的屋子為原點開始修建,向四周輻射。等到村子成型,村長的屋子不一定在村子中心,但離得也不會太遠,到時四周是居民區,小片種植蔬菜,打理菜園倒不要緊,但按他的計劃,附近是不適合大片開墾農田。
所以李寸心又另擇了地,在種土豆和三七那塊地的附近開墾了一片田出來,算上院子後頭的,種了三畝苧麻。
眾人紡線績紗,大半年一點點累積,蔣貝貝織出的夏布越來越長,眾人衣物的替換不再那麼局促,冬衣雖還排不上號,夏裝、毛巾、窗紗這些卻是有了用的。
開
春後,太史桓那間單人住的屋子就修得差不多了,給那新來的七人修的三間屋子也在春夏交替之際竣工。
至此,眾人竹屋更新的工作徹底告一段落,在土坯屋子前頭,是一排漂漂亮亮的磚房,仔細瞧樣式還各有不同。
夕陽的光照下來,在屋瓦上鍍了一層金輝,炊煙嫋嫋,疏密有度的十來間房屋讓這裡真正的有了村落的氣息。
眾人每每遠遠看見那一排屋子,都覺得心潮澎湃,這一磚一瓦都是自己親手碼起來的,生出了感情。這塊地方不再像是刺入身體的異物,讓自己疼痛難忍,它逐漸與身體融合,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讓眾人得到了平靜。
但眾人基建的工作卻還未停下,體內血脈的力量徹底覺醒,越來越順手的泥瓦工作讓眾人有些意猶未儘。
趙蓬萊開始規劃修建近處的榨油工坊,以及在距離村子東邊一段距離的地方修建廠房,做雞和豬的養殖工廠。
時值初夏,離許印一行人外出已有一段時候。眾人沒有日曆表,記不得準確的天數,隻有盯著農事的李寸心估摸那一行人出去有兩三個月了。
這對於他們上次西行的時間來說,多了一倍有餘,現在出去的五人連個人影都沒有,說不擔心是假的,可他們能做的也隻有等待。
好在他們的野心開了頭,想要辦的事多,每天都忙亂得很,閒不下來,也就不會對五人的遭遇胡思亂想,眾人也不寄希望於五人能帶回什麼好東西、好消息,隻在心底期盼五人能早早平安歸家。
天氣逐漸升溫,李寸心收了麥子後,在田邊放了一把火,燃燒草木發出的煙灰味道籠罩了村子好幾天,將這初夏變得更加燥熱。
眾人決定開荒,再度增加耕田,這次增地的範圍不小。
路上多是荒草,有一片樹林,要一點點鋤草太麻煩,要到這邊開采樹木,移平樹林,那更是舍近求遠,耗力巨大。
古人沒有現代機械,在草木旺盛之地開墾荒地,最便捷的就是燒林開荒,是以有了刀耕火種這個詞,燒過的草木落在地裡還能充作肥料。
這邊成片成片的樹林灌木荒草,要在這裡開出一片生存地來,唯有丟一把火來得最快。
隻是在夏天,草木正值青綠,這火不太好起,好在天氣熱,李寸心又堆了不少草料,騰起的火舌將草木卷進去,不一會兒火舌舌尖冒出一股黑煙。
這是頭次燒林開荒,後頭到秋天還得有一次。
李寸心想多種些棉花下去,好讓今年布料裡能填充棉花,做成棉衣以過冬,而夏天的晚稻種植也要增量。
即便去年晚稻種植之前,文宓四人就已到來,眾人考慮著人口增加,再度開荒,甚至預估新一輪的水稻種植前還會來人,將這些人的口糧給預算了進去,而多開了幾畝田。
他們料準了,他們遇見了這七人,因為去年多種的糧食,而讓今年多了七張口,還能吃飽。
但這在李寸心眼裡還是不夠的,因為細算下來,到深秋收獲,他們剩餘的糧食恐怕不足兩石。
他們沒有存糧,這是要命的,如果遇上險情,遇上人員暴漲,眾人就得節衣縮食,極端情況下甚至要回到以前忍饑挨餓的日子。
所以即便李寸心要開的田遠超過了眾人需要的量,隨之而來的不單是開荒、插秧這兩項任務負重過累,灌溉、收割、運輸、糧食加工等問題讓種地的活量成倍增長,他們可能要像建房時一樣苦,一樣累,甚至更苦更累,眾人雖有一兩聲疑問,卻無反對。
眾人還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居安思危,心裡都能體會。
現在累些,總好過意外狀況來臨時,空著肚子抱佛腳。
火是傍晚放的,初時沒燒起來,將樹木引燃後,連成了一片,嗶嗶啵啵,把天都映得紅通通的
,黑煙直卷上空,到了夜裡,更加醒目。
燒了一晚,第二天還有餘火,動靜不小,村子裡的那股狼煙望塵莫及。
正因如此,這股動靜能吸引來荒野中的目光。他們未注意到狼煙,但注意到了這片燒得天如紅翡的耕火。
許印一行人還未回來,村子裡就又找來了新人,先找來了三人,二女一男,後又找來了兩個男人。
前頭三人在夜裡看見那片大火,原也是抱著個僥幸的心理過來瞧瞧,往這個方向靠近,後來火雖熄了,卻能靠天上那一束狼煙引路。
找到村子時,看著那片磚瓦房,傻在了原地,當即嚎啕大哭,以為自己找到了人煙,還身處在地球的某個角落。
後來被戳破了幻想,跌回現實,忍不住崩潰,胡亂抱住李寸心幾個人,好幾天才緩過勁來。
這三人天賦裡頭,一人狩獵,一人廚師,一人成衣。
三人到後沒幾天,那兩個男人也找了來,骨架看起來不小,應該是身高體壯的,現在餓得像條瘦竹竿,也就比當初的於木陽好上兩分。
兩個男人比三人哭得還要悲痛,一邊淚如走珠一邊喝粥,兩不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