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2 / 2)

另一個人插話道:“我們這不是過來了嘛。”

李寸心說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做得完嗎?”

“做不完就明天,不是有一周的時候。”

“你們有沒有想過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你以為還有時間,明天下雨怎麼辦?一畝半的地,你們有四個人,一天就能做完的事,你打算拖到什麼時候去?”

劉坎被絮叨的有點不耐煩了,說道:“那就今天快點做完,這時候也沒過正午吧,手腳快點不就成了。”

“你一定要拖到現在,寧願曬大太陽,甘心中暑,也要捱到正午是吧。”

劉坎皺眉嘶了口氣,“村長你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吧,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乾活也要管,晚一會兒來都不行,一定要天不亮就起了過來。”

太陽曬得人焦躁,李寸心感覺自己腦袋上的血管跳動起來抽疼,“當初分任務的時候,種西瓜是你自己選的吧,這西瓜還是你們先發現先種起來的,之前你一定見過秦勉怎麼種西瓜,選之前你就該知道麵臨怎樣的任務,你現在倒嫌它起早貪黑了。”

劉坎借口被不留情麵的戳破,臉上有點掛不住,聲氣更差地說道:“我們一整年都在做事做事,就是現代做社畜,一個星期好歹也能得個一天假呢,就算我們是機器也會出故障吧,我們偶爾打個盹你也要抓住不放。”

李寸心說道:“你們覺得累可以請假休息,而不是什麼也不說拖著田裡的活,種田就是不能拖時間,誤了農時就是誤了收成,西瓜授粉就是得早些來!”

劉坎道:“收成低就收成低,我就不明白這西瓜有什麼好種的,誰喜歡,要不是你讓種,有幾個人願意捯飭這東西?”

李寸心一愣,手垂下來,帽子裡裝的幾朵雄花掉在地上,花瓣已經半蔫。

劉坎又道:“早知道到這邊來什麼都要被管著,還不如呆在原來的地方,倒還自由些。”

李寸心感覺氣血一下子湧到臉上,說不清是羞是惱,麵皮發麻,手指發脹顫抖著,“你!”

李寸心噎了口氣,“你們來之前,許叔和你們說過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你當初為什麼還要來!”她憤恨地用賭氣似的語氣質問。

“我是為了這邊的人過來的,到了這個鬼地方,誰都想找自己的同類吧,我又不是為了村長過來的。”劉坎手指著李寸心,“我們都是從來的世界過來的,誰也不比誰高人一等,說起來,你這村長也不是我選的,我憑什麼一定要聽你使喚——”

劉坎話沒說完,不遠處響起一聲暴喝,“劉坎!”

幾人看過去,於木陽虎著一張臉走過來,他後方是托運黏土的板車,幾個人站在那邊朝這裡張望。

於木陽走到跟前來,他那短袖被他往上擼成了背心,兩條滿是油汗的胳膊蒙著一層草木燃燒的灰塵,給他整個人變了個色號,可依舊遮不住胳膊上的紋身,他指著劉坎的手,“你再拿這手指著她試試,把你手指頭撅折嘍信不信!”

劉坎臉色漲紅,瞪了於木陽一會兒,悻悻地收回了手。

於木陽說道:“我們這裡村子就是村長,村長就是村子,你要是不認這個村長,現在就滾出村子,沒人攔著你。”

劉坎臉色一變,說道:“我憑什麼要走,建房子的時候我出過力,開荒的時候我也做過工!”

“哎呀得了吧你,還,還出過力,做過工,怎麼,舍不得走,覺得這村子有你的一部分是吧,你也不想想你來多久,指甲蓋大點的功勞,你就覺得,嗷,你多了不起了。你出了多少力?你每天吃的糧食是你種的嗎,你開荒開了幾分地啊?那屋子的哪塊磚是你燒的,哪根木頭是你砍的?你不想想你來村子之前過的什麼日子,現在過的什麼日子?沒找你收入場券算是仁至義儘了!”於木陽指著遠處,“滾,你現在就給我滾!”

太陽照在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層細汗,氣氛卻凍得人發僵。

李寸心沉默不言,於木陽以為按李寸心的性子,是不會真同意把這人趕出村的,不說話是在想著怎麼把氣氛和緩下來。

李寸心臉色發白,突然說道:“你現在住的那間屋子給你,地也可以分你兩畝,夏種的種子,秋收前需要的糧食,我也可以給你,你覺得還不如呆在原來的地方,你想要自由,我都給你。你嫌我管你管的多了,好,從今天起,我不管你了,不是你的村長了,你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你的田裡耕種是種西瓜還是水稻隨便,你愛乾嘛乾嘛!”

眾人都驚怔住了,李寸心真要把這人趕出村子,卻不是字麵意義上的趕出村子。聽這話的意思,雖然他的房子還是他的,他能繼續住在村裡,但以後吃用乾活什麼的,就是自個管自個了。

李寸心向其他幾個人問道:“你說的對,人生而平等嘛,還有哪個想自己當家作主的,可以和他一起,我都幫他,沒事,我們這又不是什麼強製性的地方,隻能進不能出的。”

劉坎左邊的人把頭壓得低低的,默不作聲,右邊的人拉了拉劉坎的胳膊,說道:“劉哥,給村長道個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己過可比在村子裡過的條件差太多了,李寸心不是個冷麵冷心,毫不容情的人,相反她很寬容,隻要低個頭,好生認個錯,這次的事是能過去的。

眾人的目光都盯著劉坎,劉坎這腦袋就是低不下去,他拉不下臉來,梗著脖子,硬著聲,“自己乾就自己乾!”

劉坎一甩胳膊,回村子去了。

剩下的兩人尷尬地站在原地,向李寸心道:“我們去地裡乾活了。”

李寸心道:“粉已經授完了,你們先回去吧。”

兩人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於木陽瞪了瞪眼,他倆跟在秦勉後頭走了。

於木陽向遠處揮了揮手,拉黏土的板車在前頭先走了。

李寸心說道:“回去吧。”

從小路上下來,荒草灌木叢生的地方已經被走出了一條道路,再往前的榆樹林林蔭遮住了烈日。

於木陽看了眼李寸心,說道:“那個人八成是夜裡鬨騰晚了,早上爬不起來,才東拉西扯一堆道理來當自己的借口,那些話你彆放在心上。”

李寸心深深歎了口氣,說道:“不是我非要讓他天不亮就起床,但西瓜花就是上午開花,花粉活性高,隻有那個時候授粉,效果才好。”

於木陽道:“是,種地的哪個不要起早貪黑。”

“早做完了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難道不比在大太陽底下做事,曬到中暑要好嗎。”

“是他不知好歹。”

“我儘量不強迫他們做不願意做的事,但是種田是我們生存所必需的避不了的呀,我想著我們背井離鄉,到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已經夠苦了,我想讓我們生活條件好些,能好一點是一點,今年的天這麼熱,沒空調沒風扇,消暑降溫,隻能種些西瓜煮些酸梅,沒辦法。”李寸心和人爭執的時候,思緒頓住了,隻發揮了一半,人走了以後,冷靜下來,思維也通了,話說得溜了,痛苦也上來了。

李寸心漸漸哽咽了,“我,我,要是能選擇,我願意在這種西瓜啊?誰不想在家裡吹著空調看著電視,一日三餐有人管,誰願意到這破地方來啊!”

說著說著,李寸心眼前模糊了,發熱發燒的眼睛一眨,淚從臉上落下來,淚痕在風裡讓皮膚得到兩道涼意。

於木陽整個人也隨著那淚落下來而石化了,在風中裂開,舉著手想要安撫,手不知道該放哪裡,慌亂道:“是那個人不是個東西,說的都是些屁話,等我回村裡去,打他一頓給你出氣。”

李寸心喉嚨緊得發疼,她望著於木陽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裡更加失落,自己又這樣……

明明不是於木陽惹的自己,自己因劉坎而生的這些情緒,為什麼要發泄在於木陽身上呢。

愧疚使得她頹喪。

她手背抹了下眼睛,啞著嗓子說道:“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走走。”

“村長……”

“彆跟來。”

於木陽隻能站在原地看她走遠,李寸心沒有回村子,她沿著榆樹林往前走,順著路到了他們的水稻田。

田裡翻了土,再過兩天就要放水插秧了,正值汛期,水渠內的水流不淺。

李寸心盤腿坐在田岸上,手上蹂/躪著蒲公英,掐斷了它的根莖,她手肘靠在大腿上,撐著臉頰,整個人向一側歪斜,眺望著茫茫田野。

田野的儘頭是霧,霧的那頭是深綠色,不知道是山還是林。

眼淚從眼角墜出來,順著撐著臉的手掌往下流。

劉坎的話讓她忽然明白過來一件事,正因為她是村長,她才能在這些地裡想種什麼種什麼,想種多少種多少。她的話被聽見被施行,都是她是村長的緣故。

如果她不是村長,她不能想做什麼做什麼,她和同伴們一起生活,得配合著大家的節奏一起來,新村長的理念興許與她不同,村子發展的方向或許和她期望的有差彆。

有時候她多少也為能指揮彆人而有點小得意,權力的滋味確實令人著迷,但權力和義務永遠是配套的。

她要當村長,那村長的所有苦與難都是她應該履行的責任和義務。

顏柏玉說得對,很多東西她可以學。她當時一切違抗的詞都不過是借口,因為她怕有一天,她付出了所有的心血,村民們恨她,她怕人恨她。

她更怕自己行差踏錯,傷害到村子。往後要做決定時,肩上都擔著村民們的未來,這份東西太沉重,她覺得自己能力不夠,就像小孩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就想扔給父母,她知道父母比她強大。

其實顏柏玉隻是在勸導她,她卻像對於木陽一樣,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在她身上,明明跟顏柏玉沒關係的……

李寸心雙手捂著臉,歎著氣手掌往上推,手指將劉海推了上去,掌心壓在眼睛上。

她小小地哀吟了一聲。

好難。

把人氣跑了。

要怎麼道歉才好。

另一頭,於木陽偷偷摸摸跟在李寸心身後,遠遠地看她坐在水田裡,便急忙回了村子。

找了一圈,在榨油作坊裡見到夏晴和雲琇,兩人正興奮地圍觀榨菜籽油。

於木陽把雲琇拉到一邊,小聲道:“不好了,村長哭了。”

雲琇的臉翻得比書還快,一轉眼板了下去,以一種譴責的目光凝視於木陽。

“不是我弄的……”

“怎麼回事?”夏晴問道,狄婉玲也朝這邊看過來。儘管於木陽聲音壓得低,但作坊就這麼大,該聽得到還是聽得到。

於木陽將劉坎的事說完後,幾個女人臉色臭的,於木陽看了忌憚地咽了口口水。

夏晴臉拉得老長,徑直出了榨油作坊。於木陽問雲琇道:“她乾嘛去啊?”

雲琇沒作聲,忙跟了出去,於木陽見狀也跟了上去。

狄婉玲向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看,斂著眉沉吟了一下,跟作坊裡的人交代了一聲,找文宓去了。

夏晴直奔廚棚,操/起砧板上的菜刀就往外走,雲琇趕來,握住她的手腕,把刀拿了下來,說道:“彆拿這個,彆弄出人命來了。”

夏晴在廚房裡左右看看,把那根靠置物架放著的燒火棍給拿上了,於木陽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從廚棚出來,往劉坎的屋子走去。

劉坎回來,心裡煩悶,沒了事乾,呆坐了半晌,正要回房睡覺,反正從今往後沒人能管他。

門還還沒來得及關上,被人從外頭一把推開,“劉坎!”

劉坎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一棍子打在胳膊上,他忙抬手攔,一把抓住落下的黑影,隻見是一隻燒火棍,“夏晴,我哪裡得罪你了,你一進來就打人,還講不講道理。”

夏晴抽了下棍子沒抽動,一腳踹在劉坎腿上,“原來你還曉得講道理,怎麼跟村長說話的時候沒見你這麼說呢!”

劉坎冷哼一聲,“原來你是為了這事來的,怎麼,她前腳剛說完不管我的事,後腳就叫你們來找我麻煩?”

夏晴又踹了劉坎一腳,“跟於木陽說的一樣,真不是個東西。”

劉坎腿上被踹疼了,額頭上青筋暴起,“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動手,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夏晴冷眼瞧著他,於木陽和雲琇就在旁邊,她倒真不怕這人會對他不客氣,“一畝多地西瓜四個人種,拖拖拉拉,說你兩句,還衝著村長叫起來了!你心裡這麼有主意,剛到的時候怎麼不叫呢?啊?你們過來的時候也沒帶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村長是缺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還憑什麼使喚你?你當時怎麼不想想村長憑什麼要養著你們,哪個像爹媽一樣不計回報供你們吃喝啊!哦!吃飽了喝足了,放下筷子碗罵娘了!我可去你大爺!你平時也這麼跟你爹媽說話?”

“還,還平等尊嚴,還要自由,你醒醒吧,睜開你的眼睛瞧瞧這是什麼地方,不是你原來的世界了,你以為你在這裡身為人的基本尊嚴、你的衣食溫飽是誰幫你解決的,是種糧食的人幫你解決的,你該慶幸你遇見的這個村長是李寸心,她想要的是個烏托邦,不是廢土末世弱肉強食,要不然你早被捆著脖子當奴隸了,還輪得到你在這裡說三道四。一個成年人了,彆用著你爹媽的錢還叫囂著你要自由要獨立。你要你的平等尊嚴自由,你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上班還知道上班不能遲到呢,你偷懶倒是偷的理直氣壯,我們要過得好,隻能不停勞作,這是理所應當,難道等著天上掉餡餅?這裡不是你一個人四季都忙,也不是你最忙,所有勞作產出也都用到了自己身上,怎麼到了你嘴裡,倒像是在剝削你一樣,你怎麼有臉質問村長的,你還算個人?”

劉坎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被罵得狗血淋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從屋外頭疾步跑進來一個人,腳步聲噠噠,一直靠近,一個人影越過門檻,進了堂屋,對著站在房門邊的劉坎飛起就是一腳,踹在人肚子上。

劉坎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嚎了兩聲,發白的臉色緩了些,赤紅著眼朝著飛踹他的柳錯金叫道:“你們沒完了是吧!”

夏晴幾個人的臉是青的,柳錯金的臉就是紅的,眼看著柳錯金還要上去踩兩腳,雲琇攬著人的胳膊,“錯金,好了好了,村長沒說要把他怎麼樣,你們把他打出個好歹,讓村長怎麼辦。”

柳錯金是在狄婉玲那兒聽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一道來的還有文宓,文宓怕這邊鬨起來,帶了護衛隊的幾個人過來,屋子外頭已經圍了不少好奇的村民。

夏晴冷哼了一聲,握著燒火棍先出來,看到外頭的人,也沒刻意對著誰,隻是扯著嗓子,喊得極大聲,“有臉的沒臉的都給我聽著,不要以為顏柏玉和許印不在,村長性子軟好說話,就散漫懈怠心野了,再讓我知道哪個,村長說他兩句,他就唧唧歪歪,說什麼不認這個村長的屁話,彆怪你姑奶奶不講情麵,把你揍得你親媽都不認得!不認村長的,現在就走,沒人攔你,我們村子也留不下你這尊大佛。”

圍觀的人群鴉雀無聲,夏晴撥開一條道,一個人氣咻咻的走了。雲琇挽著柳錯金在後頭出來,文宓問雲琇道:“沒事吧?”

雲琇搖了搖頭。文宓看了眼屋內,心想夏晴幾個人多勢眾,也吃不了虧,她轉頭向著圍觀的人叫道:“都散了吧,散了吧,該乾嘛乾嘛去。”

村民們散了,走在最前頭的夏晴腳步踱得一步比一步重,手上握著燒火棍像是提了一把刀。

一團氣沉在她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煩死了!煩死了!

她想起顏柏玉臨走那天的事。

——柏玉姐,你真的要走啊,你再等等嘛,村長還沒來送你。

——她不會來的。夏晴,我有件事想麻煩你。我覺得寸心她可能聽到村裡的人說過一些不好的話,嗯……這隻是我的一種猜測,我想請你幫我留意一下她,如果是我多想就再好不過了,如果真有這種情況,希望你能開導她。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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