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過是一刹那,男人便已錯開了眼。
他嗓音一如既往地淡漠,漫不經心反問她:“我能安什麼心?”
沈憶冷笑:“少廢話,你心裡想的什麼你自己清楚。我隻問你,我是喜歡季祐風也好,是想嫁給他也好,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給我使絆子?”
沈聿垂著眸提起桌案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季祐風要參與奪嫡,你現在嫁過去,萬一來日登基的人是瑾王,你以為你還能有活路?”
沈憶皺皺眉,剛要開口,卻又聽沈聿道:“你無非是想借他的權勢,以沈家在軍中的地位,同樣能幫你,你實在無需嫁他。”
“幫我?”沈憶一挑眉,似是很感興趣的模樣,“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就幫我?”
沈聿指尖摩挲著茶杯,平靜地說:“隨便你想做什麼,都幫你。”
沈憶不由一愣。
“……”她歪歪頭,一手托腮,笑道,“那,倘若我要殺掉皇帝呢?倘若……”
“我,要造反呢?”
“我說了,”男人的嗓音仍舊淡淡的,“隨便你。”
不知從哪處窗縫漏風,燈火忽得狠狠搖晃幾下,少女映在窗紙上的剪影隨之晃動了一瞬。她一點、一點收起了臉上的笑。
良久,她看著沈聿,輕聲問:“為什麼?”
男人垂著眼,沒有看她,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開口。
“因為你是沈家人,”他如是說,“你是父親帶進宗祠、寫進族譜的女兒,沈家的姑娘想要什麼,自有沈家人來幫,斷沒有讓你犧牲自己的婚事去換的道理。”
沈憶聽著這話,心神一陣恍惚。
昏暗的屋內,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仿佛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她幾乎忍不住想要相信他,相信這光風霽月的感人說辭真是他幫她的理由,相信沈家真的會將她視如己出,永遠義無反顧地站在她身後,永遠為她驅使,永不背叛。
這一刻,她真的,前所未有地,想要相信他。
沉默片刻,沈憶伸出手,啪地將油燈罩子扣上。
搖顫的火苗頃刻間安靜下來。
沈憶站起身:“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謝謝你,但是,不必了。”
沈聿目光微凝:“你不信我?”
沈憶邁開步子往房門口走去,淡淡說:“很多年前,有個人也曾對我說,我可以永遠相信他,我想做的事,他會幫我實現,不然我一個女孩子,太辛苦了。”
她背對著沈聿,看不到男人微變的神色,自顧自地道:“我相信他了,我相信這世上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願意無條件地為我分擔,不求回報,永遠不離開。”
書案後,男人的身形隱沒在黑暗中,一動不動,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少女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可後來他走了,沒有告訴我為什麼,甚至沒有一句道彆。從那之後我就知道,沒有人會一直在你身邊,你想要的東西,更永遠不要寄希望於彆人。隻有靠自己得到的,才會真正屬於你,沒有任何人能幫你,沒有。”
說到這,沈憶很輕地笑了下:“沈聿,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不想依靠任何人,這是我一個人的事,與沈家無關,也與你無關。即便最後要陪著季祐風去死,也是我自己選的。”
身後自始至終沉寂無聲,沈憶停了片刻,打開了門。
邁步出去的那一刻,她忽然又停下,微微側過臉:“哦對了,還有件事。”
少女神色微不可查地冷了幾分:“我想嫁給季祐風,不隻是因為他幫得到我,還因為我,喜歡他。沈聿,如果你再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下一次,我不會再這麼客氣。”
她關上門走了。
屋內,男人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靜靜麵對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眼眸呈現出一片暗沉的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很久很久,他緩慢地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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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憶慢慢走回自己房中。
一推門,阿宋立刻迎上來:“姑娘,宋一來了。”
沈憶抬眼看過去,隻見窗邊站著一男子,身高九尺,短發濃眉圓目,威猛精壯,夜行衣下,肌肉的線條隱隱隆起。
宋一和阿宋一樣,都是自幼跟在沈憶身邊的心腹,阿宋主要負責照料日常起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