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過年勞累的緣故,佟佳皇貴妃又又又一次病倒了。
這次她的病情來勢洶洶,竟是昏迷多日未能醒來,胤禛雖然這兩年與佟佳皇貴妃的關係冷淡了些,但心裡還是有這位養母的,一連在承乾宮裡守了好幾天。
今天佟佳皇貴妃醒來之後,卻是正眼都不肯看胤禛,隻是一直念叨著她那位早逝的小公主,甚至說出“都怪胤禛,她的小公主才早早的去了”這樣的話,連聞訊趕來的康熙都聽不下去了,直接說道:“既然皇貴妃不喜歡四阿哥,那今後胤禛你就少往承乾宮來吧,你額娘剛生了小十四,不妨多去看看她。”
當年將胤禛給佟佳皇貴妃撫養,是佟佳皇貴妃自己求來的,她那時口口聲聲的說,養了就是自己的兒子,絕不會叫他受委屈,可這些年來,康熙都看在眼裡,佟佳皇貴妃對胤禛著實沒有做到一個親額娘應該做到的!
康熙自己也是有兩個額娘的,嫡母仁憲太後與他雖然沒有血緣,但母子的情分卻很深厚,他還記得小時候,這位年輕的嫡母總是偷偷的給他送肉吃,他做錯事被太皇太後抓到了,嫡母還會護著他替他開脫。
更重要的是,嫡母從來沒有不喜歡他跟生母親近,甚至在生母病重的那段日子裡,嫡母經常會去探望,他還曾聽到過,嫡母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話對生母說——
“佟姐姐,你不能放棄,皇上他還小,離不開你的。”
所以這麼多年來,康熙與嫡母的感情一向很好,與親生母子也沒有什麼區彆,而他也從來沒想過,養母和生母是不能並存的。
事實上,除了佟佳皇貴妃之外,其他妃子養彆人生的阿哥公主的也不少,也沒有一個鬨到這種地步,若不是佟佳皇貴妃是他的親表妹,若不是他還想重用佟家,他真的不想再叫她坐皇貴妃的位置了,更遑論皇後——
一個如此心胸狹窄的女人,何談母儀天下?
在康熙心裡,他的皇後應該是像仁憲太後那樣的女人,溫柔而慈愛,尊貴又不高傲,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叫他不必再為後宮的瑣事煩心。
然而,他曾經有過兩個皇後,再加上眼前這個他不願給但還是得給後位的佟佳皇貴妃,沒有一個是他心裡完美的皇後——
赫舍裡氏端莊嫻雅,卻少了幾分慈悲,鈕祜祿氏高貴驕傲,卻少了幾分謙遜,佟佳氏溫婉動人,卻是個隻在乎自己的人。
這三個女人能封後,皆因其出身,而非賢德,所以除了元後,另外兩位封後,都被康熙拖著,直到她們重病不起,才給她們正名位。
而如今,康熙早已掌握住了權利,也即將還完母族的情意,以後他再也不會叫自己不滿意的女人,登上那個可以與他並肩的位置了。
佟佳皇貴妃聽著康熙絲毫不顧及她的絕情的話,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康熙,喃喃道:“表哥,你為何要如此對我?你答應過我的——”
“朕答應你的,不會反悔,”康熙的語氣算不上冷漠,但也沒有什麼感情,“朕已經著禮部準備封後的事宜了,等從圍場回來,就選定吉日宣旨,你不必多想,好生養身子,宮裡的事務叫貴妃和惠妃她們幾個去忙。”
佟佳皇貴妃淒然道:“皇上這是連宮權都要從我手裡奪走嗎?”
康熙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但還是耐下性子安撫:“你若身體無恙,隨時可以再接手,你即將封後,沒有人能搶走屬於你的權利,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好好養著,封後的禮儀那麼多,你打算躺著參加嗎?”
佟佳皇貴妃咬了咬嘴唇,終究還是沒有再說話,她已經沒了女兒,如今這兒子也跟沒有沒什麼區彆,那這後位,她是絕不會放手的。
佟佳皇貴妃恍恍惚惚的想著——
這宮裡有那麼多年輕的嬪妃,等她做了皇後,一定能得到一個隻屬於她自己的孩子,至於孩子的生母,這一次她絕不會手下留情,孩子生下來就夠了,生母還留著做什麼?
上次家裡說要送進來那個王氏怎麼還沒送進來?小門小戶的漢女,生下孩子消失了,也不會有人追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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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從承乾宮裡出來,心裡是既難受又釋然,這兩年來佟佳皇貴妃對他的態度,著實讓他十分的難堪,但那畢竟是他的養母,她可以不要他,他卻不能不孝,但再堅強的孩子,也會被一次次的冷待涼了心。
這次也是一樣,他在承乾宮裡守著的時候,心裡也是有期待的,想著是不是養母病了,又會記起他的好處來,不會再那麼冰冷的對他,然而佟佳皇貴妃卻親手打破了他的奢望,也清楚的讓他明白,他的養母是真的不要他了,甚至是在恨著他的。
胤禛不知今後要如何麵對佟佳皇貴妃,而康熙的一句話卻救了他,有康熙的話在,他就不需要再如此為難自己,也可以放過佟佳皇貴妃,畢竟她那麼恨他,眼不見才為淨吧。
一路走回阿哥所,胤禛再一次不想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胤祐,想要從弟弟那裡得到一些安慰,可過去才知道胤祐去了胤褆那兒學彈弓,所以胤禛也就跟著過來了。
一進院,胤禛就被眼前熱熱鬨鬨的景象吸引了,他伸手接住撲過來的弟弟,幫他整理了一下披風,柔聲道:“怎麼說的好像我出了遠門,多久沒見過了一樣?莫不是這幾天沒人管你,反倒叫你不習慣了?”
“小四你可算是來了,”胤褆將自己的胳膊從四公主的魔掌中拯救了出來,抱怨道,“你不在,這小子都快玩瘋了,昨兒十五宴上,他非要跟裕親王家的保泰拚酒,氣的汗阿瑪讓人給他灌了兩大碗薑湯。”
“保泰?”四公主也是剛聽說這件事,“保泰不是還沒小八大嗎?小七你真的是太有出息了!”
胤祐不滿的辯解道:“什麼叫我拉著他拚酒,明明是他想喝酒又討不到,跑到我桌上來偷,要不是我手疾眼快,那一大杯酒就都讓他喝光了!汗阿瑪問的時候,這小子就知道哭,害得我背了好大一口鍋!”
難得見胤祐在康熙那兒吃虧的眾人絲毫沒有體會到他喝了兩大碗薑湯的痛苦,全都笑的嘻嘻哈哈的,連心情不太好的胤禛都跟著笑了起來。
笑鬨過後,胤褆手把手的教胤祐打彈弓,而天資不凡的四公主,壓根不用她大哥多教,一上手就打上了靶子,雖然並沒有正中紅心,但也比將木彈珠打的滿地都是就是碰不到一動不動的靶子的胤祐強太多。
四公主好端端的在努力讓自己能命中靶心,卻突然差點被側麵飛來的一顆彈珠打在腿上,嚇得她趕緊往後閃開,下意識的鬆開了手裡原本已經拉緊了的牛筋,偏離了方向的彈珠衝著胤祐就飛了過去,好在站在他身後的胤禛動作迅速的拉了他一把,才沒叫他被彈珠打在頭上。
“四姐!你這是謀害親弟啊!”胤祐跳腳道。
四公主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怒道:“若不是你拿彈珠打我,我怎麼會失手?好端端的靶子立在那兒一動不動,我離你兩三丈遠,我還想問問你是怎麼做到脫靶脫的這麼清奇的呢!”
胤褆笑的肚子痛,連連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倆個可彆在這兒糟蹋我的院子了,院裡的花你大嫂可喜歡了,彆毀在你倆手裡。”
大福晉也笑的開心,臉上多了幾分屬於這年紀的跳脫:“不過就是幾盆花,有什麼打緊的,爺你彆這麼小氣嘛。”
“爺小氣?”胤褆怒視自家不知好歹的福晉,“你過來給爺說清楚,爺怎麼就小氣了?”
大福晉笑著躲開胤褆伸過來捉她的手,趕緊避到屋裡去了,胤褆自然不依,也跟著進屋去,還不忘一把將門帶上。
四公主一臉恍惚的看向胤禛和胤祐:“大哥大嫂就這麼把我們丟這兒了?”
胤禛:……
胤祐:……嗝。
狗糧吃的有點撐。
送走了一頭霧水的四公主,胤祐將胤禛拐回來了自己的小院,一進院門,就發現隆科多叔侄兩個正蹲在院子裡一起數螞蟻。
“怎麼這麼早就進宮了?”胤祐有點詫異的問道,年前出宮的時候,舜安顏明明說要過了二月二再回來的。
叔侄兩個同時歎了一口氣,隆科多哀怨的說道:“還能為了啥,因為姐姐的病唄。額娘不放心姐姐,想著叫奴才們早點進來,還能多探望一下,誰知道剛剛過去,連門都沒讓進。所以奴才這不就來跟四阿哥打聽一下嘛。”
隆科多討好的湊近胤禛:“四阿哥,姐姐到底怎麼樣了啊?傳出來消息說已經醒過來沒事了,但沒見到人,奴才總是不能安心的。”
胤禛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佟額娘已經醒了,太醫說隻是累著了,才會昏睡了這麼久,安心靜養些時日就好了。”
隆科多知道胤禛不會說謊,心裡估計他姐姐又是在鬨脾氣,過幾天再去哄便是,當下也不慌了,而是神神秘秘的對胤祐說道:“七阿哥,除夕夜您的話我跟我阿瑪說了,他打算過幾日請皇上出來逛園子的時候,就叫王氏上前伺候著,也不再挑時機了。”
胤祐秒懂,王氏應該就是那個被凍了兩個晚上都沒跳成一支舞的可憐姑娘。
隆科多還想說些什麼,卻有些猶豫的看了看胤禛,胤禛知趣的自己走進屋裡,說要先寫一會兒字,讓胤祐不要打攪他,實則是將院子留給他們聊天。
院子裡擺著幾個榮祿從屋裡端出來的炭盆,湊近了倒也不冷,就是蹲著的姿勢不太文雅,胤祐催促道:“快說吧,你們家又要搞什麼事情,竟然怕我四哥知道?”
隆科多搓了搓手:“不是怕四阿哥知道,是擔心四阿哥知道了會多心。就是那個王氏嘛,我阿瑪之所以這麼急著將她送進宮,是因為想讓她幫姐姐生個孩子。”
胤祐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不滿的道:“什麼叫幫你姐姐生個孩子?你們佟家把皇室的阿哥當什麼了,說要走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