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流落風塵,見過了太多的負心男人,知道再動聽的誓言都是虛的,外宅再華美始終是外宅,那男人要是厭了你另有新歡,說放手就放手了,壓根沒有能叫你說理的地方去。
所以她畢生的心願就是能真真正正的走進那高門大院中,當一個正正經經的富家奶奶,過上男人變了心也能活的很好的生活。
一開始,李四兒是不願意的。
她想要的是正經的被納進門,而不是給人當外室,可架不住隆科多嘴甜又有錢,大幾百兩的銀子塞過來,又許諾會找機會帶她回家,叫她一時間被迷昏了頭,竟這麼容易就答應了跟他走。
可一個人在隆科多的外宅住了幾日,李四兒也逐漸清醒了過來,她心裡的念想依舊不便,所以便使出渾身解數,纏著隆科多軟磨硬泡,終於叫他鬆了嘴,說等今年從圍場回來,就將她接回府裡。
李四兒打聽過隆科多府上的情況,那位嫡福晉赫舍裡氏是隆科多的表妹,二人雖然說是青梅竹馬,但隆科多卻一直不喜歡她,自從有了嫡子之後,更是從來不進赫舍裡氏的房門,夫妻兩個貌合神離已久。
所以李四兒有信心,隻要她能進的去佟家的大門,必然能攏住隆科多的心,叫那赫舍裡氏也要退避三舍。
可沒想到這才過了一日的功夫,隆科多匆匆趕來,開口就是叫她離開京城。
“隆科多,你什麼意思?”李四兒叉著腰怒斥,“你當我是你養的狗嗎,說送走就能送走?我告訴你,今兒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就彆想出這個大門!”
隆科多急著去跟胤祐和胤禛會合,哪裡有時間跟李四兒在這胡扯?可李四兒手裡拿著鞭子堵著門口,他又不能真的不管,不然叫她鬨起來,反倒是更加惹眼。
所以他耐著性子又解釋道:“都跟你說了事出有因,你先去京城外麵避一避風頭,等爺這邊事兒了了,自然派人去接你。”
李四兒冷哼一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嗎?一旦我離了京城,就算是死在外麵了,跟你佟三爺又有什麼乾係?隆科多,要麼你今兒就帶我回府,要麼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我李四兒還不至於沒人要,非得巴著你不可!”
隆科多雖然一向最喜歡李四兒潑辣的模樣,可此時卻覺得眼前的女子未免太過不講理,他也是自小被慣著長大的,想當年那是對著胤祐都敢嗆聲主兒,脾氣上來了又怎麼忍得了李四兒這麼跟他說話?
“那敢情好,還省了爺一筆路費,”隆科多反唇相譏,“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個兒走吧,爺也不用安排人送你離開京城了,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去。”
李四兒聽到隆科多說出這般絕情的話,頓時氣的眼睛通紅,卻不肯哭出來,隻是用手裡的鞭子指著隆科多,斥道:“好好好,既然你佟三爺說話像放屁,那我隻當自己眼瞎,竟然會信了你的鬼話!走就走,天下之大,難道除了你就沒彆的男人了嗎?我李四兒就算再次淪落風塵,也不受你的氣!”
說罷,她當真轉頭就要外走,連屋子裡的東西都不收拾了。
隆科多被她罵的麵紅耳赤,站在原地看著李四兒揚長而去,心裡就像火燒一樣難受。
這是他打從第一眼見到就喜歡的女人。
那天晚上,他與人約著去書院玩樂,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紅衣女子從二樓一躍而下,他嚇了一跳,就要去接,卻見那女子手中長鞭一甩,纏緊了柱子,猛然一翻身,饒著柱子轉了幾圈,落在了他的麵前。
那日的李四兒,接待了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那人竟自備了鞭子來,想要欺辱與她,不想叫她一把搶了鞭子,就這麼從二樓跳了下來。
她身上的紅衣在掙紮中被撕破,頭發散亂,連妝容都被蹭花了,可隆科多就是一眼就看上了她眼神中的不羈,直接解了披風將她包住,從此,她就再也沒接過彆的客人,直到被贖身離開了那書院。
若不是真的動了心,隆科多也不會對這樣一個風塵女子如此用心,也不會承諾要將她帶回家中。
可隆科多畢竟不是話本裡的癡情郎君,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在他的心裡,家族和前程要比美人重要的多,所以即便是還喜歡李四兒,他也不會冒著風險將她留在身邊。
所以今日,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送李四兒離開,但並不想用這麼絕情的方式,剛剛說的也不過是氣話罷了。
“哎,你這女人怎麼就這麼犟呢?”
隆科多追了出去,一把抓住李四兒的手將她扯回院子裡,伸手從衣袖裡掏出來一摞銀票塞到了她的手中,歎氣道:“爺不是不要你,是如今沒有辦法了。爺今兒得罪了都察院,你若留在京裡,爺怕是也保不住你,這才叫你先出去避避的,你一個女人家,這時候跟爺使性子,不是活該吃虧嗎?”
李四兒梗著脖子不肯理他,眼淚卻從眼角滑落了下來,隆科多伸手幫她擦了擦,又勸道:“這些銀子你先拿著,夠你衣食無憂的了,你收拾收拾東西,爺已經叫人去備馬車了,等會他們就來接你,隻要出了京城,想往哪兒去都隨你,你選個喜歡的地方先住下來,爺後麵再叫人給你送東西和銀子。”
“三爺,您給我句準話行嗎?”李四兒抬頭緊緊盯著隆科多,“您若是真的不要我了,那就彆再管我了,您給我這許多銀子也算是仁至義儘了,我自己會想辦法再找個出路,絕不會叫人拿了當您的把柄的。”
隆科多怎麼會願意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再去跟彆的男人,他立刻搖了搖頭:“你彆胡思亂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等過兩年風頭過去了,爺想辦法給你改個身份,再接你回來,到時候就再沒人記得你的出身了。你不是想跟爺回府麼?這兩年你消停些,改改書院裡帶出來的習氣,等再回來,爺就光明正大的納了你,沒人再敢多說什麼。”
李四兒看著隆科多的眼神有些迷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信了隆科多的話,到最後,她還是點了頭:“行,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佟三爺,隆科多,你可得快點來接我,不然叫我冷了心,我就找彆的男人去了。”
隆科多被她氣笑了,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裡:“知道了,爺還舍不得你跟彆人,彆胡思亂想。”
李四兒伸手摟住隆科多的脖子,突然踮起腳尖一口咬了上去,隆科多沒有動,就這麼站在原地任憑她用力,最終還是嘗到了血腥味的李四兒先扛不住了,鬆開了嘴,窩在隆科多的脖頸處放聲大哭。
被隆科多安排去報信的小廝已經在門口催促了,隆科多無奈的放開李四兒,最後又幫她擦了擦眼淚:“小狗兒一樣!你好好的,等著爺。”
說罷,他不再留戀,轉身就往小院外走去。
李四兒默默的看著隆科多離開的背影良久,方才從懷中拿出帕子,用力的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她舔了舔還帶著血腥氣的犬齒,喃喃自語——
“娘,如今我也嘗到負心人的滋味,可我比您強一點,至少我還有錢。”
李四兒展開那疊銀票,仔細的數了數,方才好生的用帕子緊緊包好,然後轉身進屋,拿出裝銀錢首飾的盒子,又收拾了幾件衣服,毫不留戀的走了出去。
門口,隆科多派來送她的馬車已經等在了那裡,李四兒沒有任何的不舍,直接上了馬車,嘴裡緩緩的說出一個地點。
車夫揚起馬鞭,也不多問,朝著李四兒說的方向慢慢駛去。
然而誰也不知道,這次離去之後,李四兒是不是真的還有機會能重新回到隆科多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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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胤祐和胤禛一出了致雅齋的門,就上了馬車,帶著隆科多留下的人,直奔李家去了。
差點被他倆忘在致雅齋的胤褆自己跟了上來,也蹭到了馬車上,厚著臉皮說道:“反正我都跟你們出來了,這時候回府去也沒意思,不如去幫你們撐個場麵,以免這些官兵看你倆年紀小,糊弄你們。”
胤祐也不揭穿他,隻是道:“我瞧著這致雅齋門口熱鬨的緊,剛剛隆科多抓人鬨出不小的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李家傳信去了。”
胤褆聽他這麼說,突然有些懊惱:“大意了,剛剛就不應該再磨蹭,直接就帶人過去好了,如今過了一個多時辰了,怕是李家早已經得了消息了。”
胤祐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大哥你急什麼,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了消息才好呢。我之前悄悄問過掌櫃的,那李禦史家就他和他兒子兩個男人,咱們也得給他家裡的女人們留點找證據的時間啊。”
胤褆依舊不解:“你就不怕她們把找出來的證據都燒了?”
“大哥,你想想他兒子那德行,但凡李家有個像你說的那般有決斷的女人,也教養不出這樣的兒子來。”
胤祐年紀見長,兩頰上的嬰兒肥消下去之後,麵部的線條日漸清晰,他如今再眯起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更像是一隻得意洋洋的小狐狸了。
“更何況,在外麵圍觀的路人最多是知道了李禦史父子在暗娼館門口被抓走了,就算他們要回去報信,那李家的夫人又不知道咱們會去抄家,她的第一反應難道不應該是去找人求救麼,怎麼可能會去銷毀那些能威脅人的證據呢?”
胤禛開口補充道:“小七與我想的一樣,我估摸著,這時候她們正在琢磨著,怎麼用手裡的證據,叫那些賄賂過李禦史的人救命呢。”
“所以啊,咱們一會兒也不著急進去,先叫人將李府附近盯好了,我倒要瞧瞧,到底是那位先耐不住性子,派人過來查問。”胤祐繼續道。
胤禛點了點頭:“這時候耐不住先過來的,想必是有把柄落在這位李禦史手中的,若真的抓到幾個,那咱們倒是也省事了。”
甭管是甕中捉鱉還是守株待兔,隻要先拿住幾個重要的的證據,就不怕李禦史不肯開口。
胤褆目瞪口呆:……道理他都懂,不過為什麼他的兩個弟弟小小年紀心就這麼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