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算盤打的好,可惜最終胤祐卻無福親眼一見這幅明珠精心挑選的畫作,因為這畫剛剛拿上來,就被畫的主人給要回去了。
納蘭瓊芷一開始並不知道祖父的安排的。
至少在明珠撤掉了男女賓客之間的屏風之前是不知道的。
她隻以為這次遊園會當真是為了給她慶生,準備了各種遊戲打算同姑娘們一起好好玩樂一番,卻不想屏風一撤,小溪兩岸看了個清楚明白,姑娘們或多或少都有些羞怯,分外矜持了些,倒是叫她的精心準備沒了用武之地。
納蘭瓊芷心裡很不痛快,而叫她更不痛快的是,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明珠竟然叫人將她的畫作拿了出來,想請所有人鑒賞。
說是請所有人一起鑒賞,但看那小廝去的方向,納蘭瓊芷也知道,她瑪法其實是想叫那些男子們品評。
雖然說納蘭瓊芷並不介意自己的畫被人觀賞,但卻不能接受現在這樣的狀況——
這哪裡是觀賞畫,分明就是通過畫對她品頭論足!
她又不是擺在店鋪裡的貨物,怎麼能大庭廣眾之下,叫一群男子說東道西?
不管是誇讚還是貶低,她都不能接受。
所以那畫剛拿上來還沒打開,納蘭瓊芷就出聲製止了:“你這小廝,怎麼將畫送到那邊去了?這是我要送給四公主的禮物,還不快些送過來?”
小廝隻是聽命行事,並不知道其中的關竅,聽到自家小姐這麼說,便當真將畫捧到了納蘭瓊芷的麵前。
納蘭瓊芷取過畫軸,雙手奉於四公主:“今日兩位公主駕臨臣女的生辰宴,臣女倍感榮幸。臣女為兩位公主都準備了一副親筆所作的畫卷,本打算離彆之時再奉上,卻不想這小廝竟如此糊塗,不知為何單拿了這一幅過來。五公主恕罪,臣女這就叫人去將送給您的畫卷一並取來,還望兩位公主不嫌棄臣女笨拙。”
四公主心思通透,無需細說便知道其中定有內情,不過納蘭瓊芷這話說的很是恭敬,她也不想為難她,便伸手結果了畫軸,親自打開給邊上一臉好奇的五公主看。
五公主其實也不是很懂書畫,這若是一副花團錦簇的畫也就罷了,總能說些色彩絢麗栩栩如生之類的話,可偏偏明珠選的是一副《君子圖》。
所謂《君子圖》,就是不加任何其他的色彩,僅以墨色濃淡變化來體現鬆、竹、蘭淡雅之美,品的是用墨濃淡相宜,鑒的是三君子優雅的風骨。
這或許是高潔的君子會喜歡的畫作,可對於五公主來說,卻很難品味出其中的妙處。
五公主求助的看向四公主,四公主淡定的將畫卷好放在一旁,對著納蘭瓊芷道:“納蘭小姐的心意本公主領受了,隻是今日這場合不太適合品評小姐的畫作,不如等過些時候,咱們再相約賞畫。”
什麼君子之風高潔淡雅,五妹妹看不懂,她也看不懂,不過這也不重要,身為公主,她們本就可以活的恣意,不用像其他姑娘那般,需要為了嫁個好人家而努力的去展現自己。
納蘭瓊芷正巴不得不要被品頭論足,自無不應,對四公主亦是心懷感激。
這樣一件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眾人玩樂,反倒是因為兩位公主先開了口,叫姑娘們也都逐漸熱絡了起來,大概唯一不滿意的人就是立於閣樓上觀望的明珠,他看著眼前涇渭分明的場麵,歎了一口氣:“瓊芷就是太要麵子了些,現在的年輕人不如從前了,淨學了那些漢人的迂腐,越來越沒意思了。”
他身邊的老仆卻道:“孫小姐這麼做是對的,老爺您太急了。老奴瞧著七阿哥未必會喜歡什麼才女,倒是特立獨行一些才更能入他的眼,孫小姐這麼一鬨,不說彆的,至少定是叫七阿哥記住她了,以後再見麵也好說話。”
明珠嗤笑了一聲,搖頭道:“你倒是會替她說話。我看她就是太過於心高氣傲了,竟是連七阿哥都沒放在眼裡!不過好在門口那出戲安排的不錯,叫索額圖的孫女先出了局,不然那丫頭活潑,我還真怕七阿哥會喜歡。”
七阿哥就算看不上他孫女也沒什麼,但決不能叫赫舍裡家得了七福晉的名分。
太子勢微,朝不保夕,七阿哥獨得聖寵,將來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現在是阿哥福晉,將來說不定就能一步登天,他明珠的孫女得不到的,也決不能叫索額圖的孫女得了去。
這一場遊園會在胤祐看來當真是無聊的很,於四公主、五公主亦是如此。
天家的子女自小過的就更恣意,更彆說這三位都是得寵的主兒,從來不肯委屈自己。
實在是不耐煩挨個去認識那些麵上掛著同樣規矩笑容的女子,四公主轉頭看向五公主:“五妹妹,你不說想要去大哥府上瞧瞧小侄女們嗎?不如咱們早些過去吧。”
五公主也覺得無聊,趕緊點了點頭,又看向對岸:“七哥也去嗎?”
四公主直接站了起來:“我們要去他自然就得去。”
霸道的四公主成了胤祐最好的脫身理由,等他與張廷玉一起走出園子的時候,兩位公主已經上了馬車,而明珠則是緊跟著追了出來。
“奴才失禮了,沒有招待好七阿哥和兩位公主,還望恕罪。”
明珠不是索額圖,從不會自恃身份擺架子,態度恭敬的很。
胤祐笑道:“明相招待的很好,隻是出宮前汗阿瑪交代過了叫早些回去,就不耽擱了。”
明珠見他麵色沒有不虞的表情,心下稍定,拱手立於路旁,胤祐又與張廷玉道了彆,方才上了馬車。
見馬車走遠,明珠對著身邊的張廷玉問道:“衡臣啊,你瞧著今日是不是有些怠慢了七阿哥和兩位公主?”
他原想著阿哥公主們如果一直被關注肯定玩不好,所以特意沒有叫人安排什麼特殊的待遇,卻不知是不是他想差了,倒是叫七阿哥不高興了。
張廷玉卻拱了拱手:“明相要聽學生說真話?”
明珠白了他一眼,伸手將他的手按了下去:“跟老夫你還弄這些虛的?有話就說!”
“倒也不是怠慢,”張廷玉點出其中的關竅,“隻是明相您不太了解這三位罷了。七阿哥向來更重實務,四公主騎射俱佳,五公主是皇太後養大的,您讓這三位品詩作賦,實在是——”
他這話說的委婉,但是意思卻是很明確的,這三位沒有一個喜歡詩詞歌賦,納蘭家搞這麼清雅的遊園會,不是對牛彈琴嗎?
明珠拍了拍額頭,歎道:“果然老了,這麼簡單的道理老夫竟是沒想到,早知道如此,還辦什麼詩會,倒不如打場馬球來的實在!”
張廷玉但笑不語,眼神裡全是認同。
可不是麼,若是辦場馬球會,七阿哥且不說,兩位公主肯定是忍不住要下場的。
哄了兩位公主開心,還愁七阿哥不高興?
這就如同納蘭小姐和七阿哥一樣,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勉強也是勉強不來的。
另一邊的馬車裡,胤祐他們也在談論這件事情。
五公主一邊揉著臉一邊說道:“可累壞我了,臉都笑僵了。七哥總說宮外好玩都是騙人的,其實一點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