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還有些茫然。
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但還沒有完全消散。
此時是以遊魂的形式浮在半空,隻有道長和這位小兄弟能聽到她的話,看到她的存在。
她猶豫半晌,“相公說得對,人死不可複生,況且要付出代價,我不願他因我受難……更何況,他說了,我是他唯一的妻,他不會再有妻……”
紀林蘇:“……”
她死了,他從此失去了心,隻能坐擁家財萬貫,美人在懷,縱情享樂,享無邊寂寞。
他多可憐啊,比她失去了生命還要可憐呢。
他第一次有種想要一拳乾翻這個世界的暴躁感。
媽的,傻逼。
紀林蘇生氣了,徹底撂攤子不想乾了。
管他什麼懲罰什麼狗東西,他受不了了!!
他宣布,戀愛腦是世界頂級絕症!
少年暴躁的踩著落葉發泄,將枯葉踩得發出清脆的哢擦哢擦聲,很快就造出一大堆葉片碎碎。
看得出來,他的精神狀態良好,隻是瀕臨崩潰抓狂罷了。
景婪並沒有紀林蘇這種嫉惡如仇的豐富感情。
他全部的感情波動都來自於他。
所以麵對這種情況,男人仍然麵無表情,十分冷靜。
“他把你推出去的那一刹,你在想什麼?”
男人嗓音淡漠的發問。
陳氏一怔。
她看向那邊,王生似乎已經緩了過來,正招呼著家丁清理現場。
遭此變故,他竟然看不出有多少悲傷,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陳氏想到了當時的場景。
胸口撕裂,很疼。
但更痛的是心。
她敬愛如神明的相公,沒有一絲猶豫,就將她推向了惡鬼。
陳氏漸漸迷茫起來。
他真的愛她麼?
如果不愛,為什麼曾經對她許諾山盟海誓。
可若是愛……他為何對她沒有絲毫留戀?
恍惚間,陳氏眼前仿佛浮現了另一副畫麵。
那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形。
王生被惡鬼挖心而亡,她日夜痛哭,乞求道長救她相公,哪怕是用她的生命交換。
道長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集市上,瘋乞丐躺在臭烘烘的糞便裡。
他對她百般羞辱,說儘了淫詞浪語。
可她為了救活相公,隻默默承受屈辱,一步一跪,膝行著爬過去,被瘋乞丐踐踏如泥。
集市上圍著許多人,他們臉上的笑諷刺又嘲弄,滿含惡意,對著她指指點點,嬉笑不止。
她真的沒有任何自尊,不在乎臉麵嗎?
不。
隻是在她心裡,她可以為王生放棄一切罷了。
一切都被眾人看在眼底,她卻無法將委屈宣之於口,隻能默默咽下屈辱和淚水。
就像生生咽下那瘋乞丐吐到她手上的黏膩痰液一樣。
難堪,羞恥,憤恨得恨不得撞死在街頭。
可她不願放棄,她想要救活王生。
然而受辱過後,她一無所獲。
她伏在相公的屍體上號啕大哭,本想就此殉情,隨他而去。
沒想到吞下去的痰液竟然化成心臟,從口中嘔出,落入王生胸腔。
他活了過來。
他們重歸於好,從此又成了恩愛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