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他，笑起來。
“顧老師。”
單看表情，男生的笑容無疑是陽光的，如同三月春風，溫暖和煦，隻是他臉上毫無血色，皮膚呈現出病態的白，像一個死人。
這個男生顧池剛剛才見過——在論壇的《遇害者名單》上。
“顧老師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何宅呀。”男生笑道，“上個月我還去聽過你的課呢。”
“我也聽過。”何宅邊上的男生出聲道。
“還有我。”
“我們都聽過顧老師的課。”
店內吃飯的人一個接一個把腦袋像擰螺絲一樣擰過來，麵色殃白，脖子上的肉被擰令人牙酸的皺褶。
不僅是何宅。
錢有餘、王安鵬、劉學深……這些人都在。
顧池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個。
所以，是我講課講得太爛，你們做鬼也不放過我？
看著二十六名學生好似人畜無害的微笑，顧池明白了。
這家店，就是新聞裡說的“鬼店”。
他抬起頭，再次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09:00
依舊是九點整。
“顧老師，你的早餐。”
老板娘的聲音冷不丁在背後響起，走路沒發出半點聲音。
顧池眼簾微垂，看見了老板娘黛綠的碎花連衣裙。
裙擺下空空蕩蕩，沒有腳。
一隻慘白的手臂從他頸側伸過來，將一個盤子放在桌上。
盤裡盛著一團疊得整整齊齊，比現殺鵝腸還晶瑩剔透的腸子。
腸子邊上是一塊鮮嫩的血旺，被做成了辣椒的形狀。
她溫柔地在顧池耳邊說道：“你要的加辣腸粉。”
接著，又拿出一個碗，碗裡裝著滿布血絲的腦花。
一整塊，和人腦結構圖一模一樣，還帶著冰渣。
老板娘巧笑嫣然：“這是冰鎮腦花。”
顧池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抄起雙臂，抿唇道：“腦花是隔壁桌點的，我要的是豆腐腦，你上錯了。”
“沒錯呀。”老板娘指著何宅，解釋道，“他的小名就叫豆腐，這是他的腦花。”
說著，何宅的腦袋突然裂開。
他的麵部仿佛一麵遭受重擊的玻璃，迅速爬滿裂紋，頭蓋骨像自動馬桶似的揭開，露出空空如也的內顱。
何宅本人卻還在笑。
隻是這屬於人類的笑容逐漸猙獰，和他龜裂的麵孔格格不入，襯在一起分外滲人。
於是……
顧池也笑了。
他看著何宅，笑得比何宅更加變態。
隻見顧池嘴角一歪，不小心用力過猛，雙唇開合的縫隙一下子撕裂到耳根處，他的麵容更是如同老舊泛黃的拚圖一般一塊塊脫落下來，露出森白的臉骨。
何宅：“……？”
“啪嗒。”
有什麼東西掉了。
哦，是顧池的眼珠。
兩顆大眼珠子滾落到桌上，彈了兩下，又轉了半圈調整方向，直勾勾盯著何宅等人。
顧池眼眶下方滲出殷紅滾燙的血淚，把臉上僅剩的皮肉也燒得麵目全非，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模樣恐怖至極，好像他才是那個真正的鬼。
眾鬼表情略顯僵硬。
顧池翹起二郎腿，深陷的眼窩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深邃：“笑啊，怎麼不笑了？”
何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