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冷看著凰姎離開,平靜的眸子裡劃過一縷波瀾,又很快斂去,
橙橙睡不醒小心翼翼地飛過來,問道:“女神,我們回家?”
“嗯。”夏冷沒說多餘的話,劍化弧光,帶著顧池回了京城,橙橙緊隨其後。
一場令無數修士心碎的大戰終於落下帷幕,以清池仙子的勝利而告終。
可仰慕仙子的修士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一個個失魂落魄,雙眼發紅,仿佛走火入魔。
他們嫉妒啊!
看上去似乎輸的是凰姎神女,贏的是清池仙子,可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這隻是表麵上的勝負,不論最終結果如何,這場戰爭真正的贏家都不是她們其中之一,而是那個引發戰爭的男人。
哪怕親眼見到顧池被兩女打得半死不活,他們也依然恨不得以身代之。
畢竟半死不活也沒死不是?
修行之人,但凡有一口氣吊著,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人人痛恨顧池,人人又羨慕顧池。
隻有顧池自己知道,這事還沒完。
夏冷和凰姎打夠了,該來收拾他了,一個處理不好便是雞飛蛋打的結局。
顧池此刻被夏冷抱著,溫溫軟軟,鼻腔裡充斥著少女身上好聞的味道,可他完全沒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滿腦子都是該用什麼姿勢和夏冷解釋。
遙控器還是方便麵?
夏冷幫他選了一個。
“你的言靈術可以造物?”夏冷忽然問。
顧池:“嗯?”
夏冷:“弄個搓衣板吧,上麵加幾顆釘子,要可以破靈的。”
她比較傳統。
顧池:“……”
兩人說話沒用傳音,跟在後麵保持著一個禮貌距離的橙橙也聽得清楚,幸災樂禍地偷笑。
她才不可憐顧池呢。
誰讓天帝大人有了女神還偷偷在遊戲裡養老婆呢?
一個是仙子,一個是神女,都是令中洲萬千修士仰慕的大佬兼美女,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引來一堆人注意,不翻車才怪。
該!
但實際上,夏冷也隻是說說而已,並不會真讓顧池跪搓衣板,她沒那麼無聊。
說這些,不過是在向顧池表明自己的態度罷了,剛剛她是真的有在生氣。
顧池亦是知道這點,於是一回到住處,便開始吩咐丫鬟做事。
“黃鸝,翠柳,去燒些熱水,夫人勞累,要沐浴更衣。”
“白鷺,你去將我昨日買的瓊花糕拿來,夫人愛吃。”
“西鈴,秋雪,此時尚早,你們去珍鮮坊多買幾條魚回來,今日我要親自下廚為夫人做飯。”
院子裡,夏冷先回了房間,幾個丫鬟站在顧池身前,聽從自家老爺安排,一臉害怕的樣子。
其實顧池語氣一點也不凶,平日裡對她們態度也比較溫和,很好相處,但架不住他現在的形象太嚇人,渾身是血,尤其是腰身的傷口,鮮血浸透衣衫,紅得發黑,從門口一路走來,石板上都全是血腳印。
一丫鬟忍不住問道:“老爺,您的傷真的不要緊嗎?要不您先療傷?”
“無妨!”顧池震聲道,“區區致命傷,哪有夫人開心重要?懂不懂什麼叫夫人至上?”
他聲音大得連路過院門口推著小車賣菜的老大爺都聽得到。
夏冷:“……”
橙橙:“……”
眾丫鬟:“……”
顧池揮手:“行了,快去忙吧,彆讓夫人久等。”
“是。”
丫鬟們應了一聲,各自離去。
顧池這才進房間找夏冷。
夏冷此時已經換了身乾乾淨淨的素白長裙,如瀑的黑發用一根絲帶簡單地綰於腦後,清麗的麵龐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好似又變回了往日清冷的樣子。
她瞥了顧池一眼,又看向桌子:“躺上去。”
顧池:“……”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他莫名有點心慌。
夏冷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顧池隻能乖乖聽話,緊張兮兮地在桌上躺平,宛如一個盛菜的容器。
隻見夏冷掏出一把銀質剪刀,刃邊閃閃發亮。
顧池:“??!”
“等等!”
“有話好說,娘子不必如此!”
夏冷又拿出幾瓶塞著紅布的療傷藥,說道:“止血的。”
顧池:“???”
“止哪兒的血?”
夏冷不理他了,坐到顧池身側,看著男人腰部血肉模糊的傷口,眼底有一絲藏得很深的心疼。
上麵已有些凝固的血液與衣服黏在了一塊,呈現出乾癟皺褶的僵硬感。
顧池是真流了一路的血。
這樣直接脫衣服會很疼。
夏冷手指輕輕拈起一角血布,用小剪刀一點一點沿著周圍剪開,神色專注而認真。
此刻的她全然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清冷劍仙,倒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妻子,為自己的丈夫治傷上藥。
顧池的心情也跟著夏冷的變化大起大落。
剪刀的目標不是他的家夥,這讓顧池稍稍鬆了口氣,同時心底也淌起一股暖流。
夏冷終歸還是心疼他的。
直到又一剪子落下。
顧池:“嘶!”
夏冷動作微頓,抬眸看著他,似乎在問怎麼了。
顧池疼得眼角直抽抽:“剪到肉了。”
夏冷:“……”
她又不是專業的,有些笨手笨腳也正常。
但她不會承認。
“我故意的。”夏冷麵無表情地道。
單憑顧池背著她娶了凰姎,入了洞房,還與夏泠聯合起來騙她這事,彆說不小心剪到一點肉,就是不小心剪到一個頭,夏冷都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反正出本之後會複原,她並不擔心自己以後的生活。
顧池強忍著那酸爽的疼痛,擠出一個笑容:“娘子剪得好,我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不少。”
夏冷:“那再來一下?”
顧池:“……”
那還是不要了。
夏冷低下頭,剪得比此前更小心了些。
顧池心頭又暖又怕:“那個…娘子,其實不用勞煩你做這些,我可以自己來。”
先前吞服療傷丹是為了舒緩喉嚨,隻要他能開口說話,這點傷,一秒鐘便能複原。
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是因為顧池想多痛一會,給自己長長記性。
這就是腳踏兩隻船的下場!
哦不對,三隻。
“不用。”夏冷道,“你的傷是我刺的,自該由我負責。”
顧池:“……”
他感覺夏冷話裡有話。
但夏冷似乎沒有要往下說的意思,顧池也就暫時閉上了嘴巴。
屋子裡一時變得十分安靜,隻餘下剪刀剪碎衣布的聲音。
剪開衣服後,夏冷便拿起藥瓶準備給顧池上藥。
顧池小聲提醒:“娘子,上藥之前應該先清洗傷口。”
夏冷:“……”
哦。
於是夏冷傳音讓丫鬟打了盆水來,依照顧池所言,清理完傷口再給這個男人上藥。
其實作為劫境大修士,療傷哪用得著這麼麻煩,直接注入靈力,讓顧池溢出來,皮肉之傷自會好轉。
隻不過夏冷想要這個過程,同時這也是一種“冷靜期”。
顧池留著傷勢反思自己,她為顧池上藥,未嘗便沒有同樣的心思。
雖是遊戲,可感受是實打實的,那一劍刺入顧池的腰身,她心頭也不舒服。
正如那句話所講,打在父身,痛在女心。
她與顧池雖無血緣關係,但感情並不比親人差,哪怕隻是虛幻的現實,夏冷也不願看到顧池受傷,否則她當初也不會那麼快去槐城找顧池。
也正是因此,她在看見顧池與凰姎當眾擁抱之時才會生氣。
再想到此前顧池對她提出的成親一事好像很為難的樣子,前幾天又認認真真的在那做任務,夏冷怎麼可能還猜不出顧池的心思?
假若今日之事重演一遍,她依然會選擇將劍刺入顧池的身體,大不了她像現在這樣陪著顧池一起疼便是,總得給這個家夥一點教訓。
兩碗水都端得勉勉強強,頭上又頂碗新的,也不怕濕了衣裳。
上完藥,夏冷起身去床頭,拿了件乾淨衣服幫顧池換上,又用靈力將顧池體內紊亂的氣息理順,這才讓顧池下桌,用抹布擦拭起桌麵的血跡。
顧池係好腰帶,正色道:“多謝娘子。”
夏冷停下動作,微微揚起雪白的下巴,抿唇看著他。
她要的可不是口頭感謝。
顧池立刻會意,湊過去在夏冷臉上親了一下。
夏冷瞥了他一眼,又繼續擦桌子。
顧池心頭拿不太準,試探地問道:“娘子不生我氣了?”
按理來講,他這都還沒解釋,夏冷應該還在生氣才對。
但夏冷肯讓他親,又是在釋放一種“握手言和”的信號。
夏冷不答,反而問道:“你此前是不是在與凰姎傳音說話?”
顧池神色微尬:“你都聽見了啊。”
夏冷:“你嘴動來動去,弄得我很癢。”
顧池:“……”
夏冷並未去監聽顧池和凰姎談話,僅僅知道顧池在傳音。
她也沒問顧池和凰姎說了些什麼。
儘管今日之事顧池的確讓她有些惱火,但該出的氣暫時都出完了,她也會給顧池留一些時間自己去處理這件事情。
在夏冷這裡,懲罰與理解並不衝突,隻是會因她的心情調換順序。
“其實北川那次……”
顧池打算老老實實跟夏冷坦白了,可夏冷卻搖搖頭:“伱不用說,我猜得到。”
夏泠之前告訴她的副本內容她還沒忘,稍微換下角色,顧池與凰姎的故事便一清二楚。
老實說,夏冷有點好奇自己這個妹妹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不阻止也就罷了,事後還瞞著她。
凰姎能到現在還惦記著顧池,夏泠起碼有一半的鍋。
算一算,好像有些時間沒與夏泠好好談心了?
顧池還不知道夏冷的心思已經飄到了泠妹妹那,看夏冷似乎真沒生氣了,他心頭稍安之餘,又有些不踏實。
這是不是太輕鬆了點?
“叩叩。”
門外的丫鬟輕輕敲了敲門:“老爺,夫人,熱水好了。”
夏冷收回思緒,將抹布扔進木盆:“我去洗澡,你知道該怎麼做。”
顧池:“幫你搓背?”
夏冷:“?”
顧池:“?”
夏冷懶得理他,如果沒凰姎這檔子事,跟顧池洗個鴛鴦鍋也不是不行。
可是沒有如果,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
其它事情,等什麼時候顧池把她哄開心了再說。
“做魚多放點醋。”夏冷留下一句話,去了浴房。
顧池:“哦。”
……
與此同時,神女宮內。
凰姎還在給幽幽子療傷。
幽幽子可不像顧池那麼輕鬆。
首先是夏冷之前下手極重,雖有玄光護心鏡替她擋了一次致死傷害,但餘下的劍氣仍舊撕裂了她的經脈。
相比之下,斷臂之傷都沒這麼嚴重。
夏冷的劍氣霸道異常,且本身便是衝著殺人去的,導致少女現在還泡在一個漂浮著各種仙草靈藥的丹爐裡——沒錯,丹爐。
這便是幽幽子第二個不輕鬆的地方。
藥浴的容器不是澡盆或瑤池,而是一個大號的煉丹爐,底下燒著靈鳳真火,由凰姎親自給她加熱。
“好燙啊姐姐……”
幽幽子大半身軀都泡在水裡,被凰姎以道法固定,隻露出脖子與腦袋,以及胸口上方半抹起伏和小巧玲瓏的鎖骨。
少女原本白嫩細膩的肌膚此時像染了胭脂一樣紅,臉頰與頸項上滿是汗珠,一顆一顆往鎖骨裡落。
幽幽子感覺自己都快燒起來了,屁股怕是已經被煮了個三分熟。
凰姎卻並不理會少女的話。
她本來便是故意為之。
先前從夏冷手中救下幽幽子,一是因少女目前是她棲凰聖地的人,若讓夏冷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殺掉而不作為,那她這棲凰神女也彆當了。
二則是因為幽幽子一直在真心實意替她出謀劃策,幫她去往另一個世界,說是於她有恩也不為過,凰姎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少女被殺。
但是,一碼歸一碼。
幽幽子打她夫君的主意,該教訓也要教訓。
於是便有了這火煉幽臀的一幕。
“說吧。”
凰姎看了眼邊上的香爐,裡頭那支可焚兩個時辰的香火已經燃儘,外邊天色也暗了,她才終於開始烤問少女。
“為什麼騙我?”凰姎問。
幽幽子欲哭無淚:“我沒有騙你,我也不知道預言家先生就是顧長歌啊。”
尤其是在橙橙告訴她預言家先生可能是女神的男朋友以後,她更不會往這方麵去想了。
女神那麼高冷,又那麼能打,一看便知道惹她生氣的後果很嚴重,預言家先生幾條命啊,敢背著女神在遊戲裡亂玩?
誰能想到他竟然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