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卻在想,不愧是受過訓練的瘦馬。
彆的不說,就這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強。在東羽衛刑訊室裡,還能談笑風生,神色不變,倒是個人物。
肖長樂折在這個女人手裡,也不算太冤。
起碼上一世,驚蟄在肖家父子身邊都如魚得水,最後還能成為肖長河的妾室,這手段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
時安夏溫溫道,“長樂表哥,你先瞧著,我去趟刑訊室。”
肖長樂有些擔心,“那種地方……”
“不要緊。”時安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總得讓她輸個明白。”
肖長樂心頭一暖。表妹在為他出氣呢。
他退後一步,深深朝時安夏彎腰一揖,“認識表妹,是我肖長樂三生有幸。”
時安夏眉兒微挑,卻沒說話。
是挺有幸的,不然你這一世還得死一回。
她淡淡道,“帶你來看全過程,一步一步解析,是為了讓你懂得看人做事不能偏聽偏信。待你金榜題名,願你能為百姓撐起一片青天,如此,咱們北翼才能越來越好,堅不可摧。”
肖長樂內心深處有一塊堅冰轟然碎裂,化成暖流,淌過四肢百骸。
他終於有了人生真正的方向。
苦讀十年聖賢書,曾經是為了博取功名,光宗耀祖。
是這一刻,他有了明確的目標。
他不止是為了功名,光宗耀祖。
他是為了讓北翼變得越來越好,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他是為了給百姓撐起一片青天。
為官者,都應如是。
肖長樂這一刻深深明確了一點,待金榜題名,他不會進入中書省,而是要去到地方做父母官。從最底層的小官做起,方知民生,方懂為官之道。
門外的馬楚翼也為時安夏這番言論深深震驚了。
他從小在邊關長大,對戰場的殘酷,對邊關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
他羨慕京城的繁華,這是北翼強大的標誌;同時也討厭京城人媚上欺下,浮誇成風,嬌奢懶惰。
直到他認識雲起書院這幫人,才感受到北翼的朝氣,天子腳下應有的傲氣。
那種傲氣不是傲慢,是自身的強大與保家衛國的理想。
這是大多數京城子弟不曾有的品質,而他在雲起書院裡看到了。
如今又聽一個養在深閨的京城姑娘跟一個即將為官者說出這樣一番話,他深深震驚。
那姑娘從屋裡出來,朝他微微福了福,“有勞馬大人。”
馬楚翼破天荒地緩了麵色,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溫和,“時姑娘請!”
他看著麵容沉靜的小姑娘,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淩厲號令:“東羽衛,把這幾人給我押進大牢,徹查十幾年前那起匪禍!”
而他竟然慣性應她“是”!
啞然失笑。
這姑娘身上是自有一股正氣和威嚴在的。她絕不同於旁的京城貴女,隻知嫁高門,隻顧眼前榮華。
馬楚翼一貫不苟言笑的臉上,難掩柔色。心裡有一處隱秘的地方開出花來,悄悄的,嶄露頭角。
他倏然凝了麵色。聽說這姑娘和岑鳶自小就訂下婚約,一時有些惆悵。
刑訊室裡,北茴搬了個椅子過來給她家姑娘坐下。
時安夏坐定後,才平靜抬起頭,與驚蟄四目相對。
那一刻,驚蟄終於知道自己計劃失敗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