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京城有三件大事,令人奔走相告。
第一件事,北翼律法正式廢除株連製。即誰犯法,誰領罪,不得禍及無辜。
第二件事,正式昭告世家族譜可自行修訂,不再受製於官府。
第三件事,登聞鼓事件的源頭,建安侯府嫡長孫女時安心因造言之罪引發鬥試重啟,擾亂科舉,浪費朝廷資源。判罰銀一千兩,杖責四十,流放漠州,此生不得入京。
建安侯府保住了,但時成逸生生脫了層皮。
其實一個女子受杖刑四十,基本就是沒命了。
是以時成逸求了明德帝,以降職成六品刑部員外郎為代價,替時安心受了三十杖。
明德帝全了他做父親的心,允了。
也是這三十杖,打斷了時成逸和時安心的父女情份。
這會子時成逸正趴在床上沉思。
於素君用湯匙舀了湯藥遞到他嘴邊,“在想安心?”
時成逸搖搖頭,“我在想,皇上看我的眼神為什麼變了?”
於素君溫婉一笑,“你思慮過多。”
時成逸仍舊堅持,“真的,那日在朝陽殿。我分明能感覺出皇上散發出很微弱的敵意。”
於素君道,“許是皇上覺得剛升了你官職,這還沒幾天,結果你家就鬨這麼大事兒。擱誰也不高興啊。”
時成逸想想確實如此,“給袁家遞了消息嗎?時族要給安心除籍。”
於素君低低回應,“遞了。到底是安心的外祖家,怎麼也得知會一聲兒。聽說袁家老夫人都氣病了。”
時成逸重重歎口氣。
於素君也重重歎口氣,“都是妾身不好。”
時成逸趴著費力地將她手裡的碗放到床邊的小幾上去,才握著她的手道,“素君,你已經做得很好。”
於素君鼻子一酸,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夫君的手背上,“那晚,我若是沒有抓住安心,讓她偷跑掉,是不是會好點?”
“傻話!那你賠上的可能就是大家的性命。”時成逸也很難過,但女兒行事匪夷所思,差點讓侯府覆沒,他不能原諒。
他隻能替她受杖,派人私底下打點,讓女兒去漠州的路上不會太遭罪。
所有人都有資格放棄時安心,但他沒有。
他是父親!
儘管他沒把她教好,儘管他也是費儘心力想要教好她,並且一度以為她被教養得很好。
時安雪在門口聽得眼淚啪噠啪噠掉,使勁兒拿哥哥的衣袖擦眼淚鼻涕,“嗚嗚,安心姐姐真的不能在家裡了嗎?她要去漠州,我聽說漠州那地方很苦的,她怎麼受得了?”
她拿著自己攢的銀兩和首飾,央著時雲舟,“哥哥,我們給安心姐姐送點銀子好不好?她餓的時候,在外麵可以買東西吃……嗚嗚嗚……安心姐姐彆走呀,以後我再也不跟你搶母親了,不搶了……”
時雲舟拉過妹妹,走得離屋子遠了些,一臉正色道,“雪兒,哥哥告訴你,犯了錯的人,就要受到懲罰。你同情一個人的時候,應該去了解一下她做過什麼。否則終有一天,你會養條蛇在身邊。你對它好,而它卻隨時有可能反咬你一口。”
時安雪聽得眼睛眨巴眨巴,淚水在長長的睫毛上顫動。須臾,那晶瑩的淚水如珍珠滑落臉頰,“哥哥,我不養蛇。蛇長得醜,我喜歡夜寶寶。”
話落,一股黑旋風卷了過來,直撲向時安雪。
時安雪眼淚未乾便咯咯笑著去抱夜寶兒,“夜寶寶,夜寶寶,還是你最乖,你不會咬我。”
夜寶兒笑嘻嘻,尾巴都快搖斷了。
時安夏跟著從外麵進來,看著時雲舟溫溫道,“雲舟弟弟,你長大了。”
時雲舟立時挺起胸膛,驕傲地說,“那當然,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幾人正說著話,南雁從外麵很急地跑來,慌慌張張報,“姑娘,魏夫人來了!聽說老侯爺頭幾日派人去魏家退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