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裡記著,恩人叫她留皇太後一條命。
時安夏讓人奉了茶,才抬起頭,認真看著對麵的老婦人。
老婦人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很深,一臉的滄桑之意。隻那雙目,銳利有神,仿佛藏著萬千仇恨。
細看之下,她五官長得極好,是那種英氣十足的相貌。想來她若不是遭遇了這場家變,便是個灑脫的性子。
時安夏率先打破沉默,“婆婆,聽說昨晚皇太後被蛇咬了,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可是您放的蛇?”
馮識玉搖搖頭,“不是。”
時安夏溫溫道,“看來是天都不想放過她了。”
“她會死?”馮識玉問。
時安夏搖搖頭,“救過來了。”
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弄個擅治毒的申大夫進太醫院,竟然還能救死對頭的命。
她沉了眉眼,平靜的聲音,“放心,我必叫她死得難看,不會叫你難消心頭之恨。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看著她倒台。”
馮識玉從姑娘深沉的眼中看到了令人振奮的堅定。
她不解,“姑娘跟皇太後之間有什麼仇恨嗎?”
時安夏默了一瞬,道,“如果一定要論,那我隻能說,國仇家恨。”
馮識玉便知姑娘不肯說實話,倒也不在意,從袖中拿出一件東西,雙手奉上,“老身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來感謝姑娘,這支簪子有時候能保命,送給姑娘,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時安夏朝簪子看過去,隻一眼,便認出這正是上一世成功刺殺皇太後的那支劇毒簪子。
這可是個大寶貝!如她所說,關鍵時刻能保命,尤其對女子來說。
可她又怎能奪人所愛,“您的心意我心領了,但簪子我不能收,那是您的心愛之物。如果婆婆一定要感謝我,不如幫我個忙可好?”
馮識玉不由分說將簪子塞進了時安夏的手中。
誠如時安夏所說,簪子是她的心愛之物,正因為心愛,所以才要送給恩人啊。
她正色道,“這些年來,我根本近不了那個鬼老婆子的身。我日日想著報仇,都不得其法。我也想過找皇上,可皇上……有皇上的難處。我,我就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是海晏公主你,終於讓我得償所願。海晏公主有什麼需要做的,儘管交代我這老婆子去做就是了。”
時安夏柔聲道,“您是虞陽長公主的姨母,也就是我的長輩,以後我叫您一聲婆婆,您喚我夏兒可好?”
馮識玉滿是皺紋的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歡喜的笑容,許久不曾感受過的暖流在心中湧動。
她有些不好意思,沒應下,也不拒絕,就那麼紅著眼眶,笑看著時安夏,“這些年我一門心思報仇,從來沒去看過虞陽長公主。我不敢去見她,一見她,我就想起安兒那麼好的孩子被砍了頭……”
時安夏靜靜品著茶。
她是個外人,自然沒有那種失去親人的切身之痛。又怎能隨口勸彆人放下?
一時,馮識玉便絮絮叨叨講著她的陳年往事。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跟一個外人說起她和妹妹的事。
被仇恨充滿的每一天,曾經越甜蜜溫暖的畫麵,而今便越是痛徹心扉。
她這些天變著法子折磨皇太後,那口鬱氣便是舒了許多。
又得了時安夏的保證,定會讓皇太後死得難看。她便是覺得自己這個仇已經算是報了大半。
馮識玉沒把時安夏當成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而是當成一個友人,訴說著那些年的美好,以及這些年的痛苦。
時安夏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沒有絲毫不耐煩,也不打斷她的講述。隻是間或“嗯”一聲,或者問,“然後呢”,給足了聽者的誠意。
不知不覺講了許多,馮識玉才想起這茬來,“夏兒是想老身幫你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