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君想好了怎麼說,儘力穩住心神,得體的笑容盛在臉上,“那就不耽誤皇上了,臣女恭送皇上回宮。”
時安夏生怕明德帝賴著不走,趕緊順勢跟上,“兒臣恭送皇上回宮。”
她語氣跟平時那種又緩又穩完全不同,帶著一種被狗攆了一樣的急促和尖厲。
岑鳶忍著笑,“下婿恭送皇上回宮,請吧。”
唐楚煜完全沒意識到這幾人腦子裡早就轉了八百圈。他還有點誠惶誠恐,怕餓著了皇上,“臣恭送皇上回宮。”
唐頌林更是不想再看到明德帝,不然骨頭又要軟下去了。他擦淨嘴上的血,顫顫巍巍爬起來,“臣,恭送皇上回宮。”
明德帝:“!!!”
不留朕用個膳嗎?
為明家辦了這麼大的事,就讓朕餓著肚子回宮?尤其是岑鳶,求著朕來辦事的時候可不是這態度。
過完河就拆橋嗎?
屋子裡,死一般沉靜。
片刻,明德帝啞然失笑,“好。既然你們一個個這麼誠心恭送朕回宮,那就擺駕回宮吧。”
隨著他“回宮”兩字一落,屋子裡的氣氛更怪異了。誰都聽得出皇上語氣裡的失落。
齊公公十萬分同情地瞧著自家主子。哎呦,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宮嘍。
唐楚君低著頭,恨自己多嘴。這下是不是得罪了明德帝?
人家大駕光臨,飯都不留人吃一口。
好在明德帝並未有生氣的征兆,隻抬手指了指唐頌林,“趕緊把銀子湊齊,朕會派人來收。還有,管好你府裡那些喜歡生事的人,若朕聽到半句流言,說唐愛卿的爵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朕就不會如今日這般客氣了。”
齊公公忙補刀,“護國公,這可能是咱家最後叫您一次護國公了。您要懂得感恩,皇上對您已經仁至義儘了。”
唐頌林忍著心頭那口又要噴出來的血,垂頭喪氣道,“臣,謝主隆恩。”
明德帝起身離去時,餘光掠過唐楚君,心頭浮出一絲悵惘。
和離的女子會比旁人走得更艱難。尤其沒有娘家人護著,日子會過得很辛苦。
他今日破了先例,讓唐楚煜襲了爵位,想必以後會護著她些。
他能為她做的,也就這些了。
他已過了毛頭小夥不顧一切的年紀,其實就算他在毛頭小夥的年紀也從沒為情所困過,又何況如今呢?
他和她的距離,終究隻能是一聲歎息,兩處閒愁。算了,還是彆讓她知道,省得給她平添煩惱。
朕傾心於你,卻與你無關……明德帝出了侯府,上了馬車,許久都沒說話。
直到走到岔路口,明德帝才出聲,“拐去南陽山看看子信吧。”
齊公公應下,吩咐車夫改了道。
這頭唐楚君還拽著女兒問,“啊,嚇死了。夏兒,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時安夏忍著笑意,溫溫道,“沒有,母親您做得很好。”
她母親是個單純的,絲毫沒感受到帝王心思呢。
唐楚君輕輕拍了拍胸口,“我當時腦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順嘴就問他了!啊哈,還好我反應快,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她說得起勁,忽然抬眼就看見父親瞪著自己,不由冷笑一聲翻個白眼,“您快回府準備銀子吧,總不好讓皇上親自來催債。”
唐頌林仇恨地望著這一屋子人,“你們!翅膀硬了!翅膀硬了!大的小的都這麼算計我!”
時安夏平靜的目光裡,不起一絲波瀾,“欠下的,終究要還。不是活著還,就是死了以後還。外祖父,以後多吃齋念佛,修養身心。否則餘生不多,晚年難安。我外祖母總會到你夢裡來,找你聊聊的。”
唐頌林:“!!!”
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跟外孫女說。
他走出漫花廳的時候,佝僂著腰背。似乎今日來的時候,還風風火火,走路帶風。
這一來一回,人生境遇已大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