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她穩了穩心神,迫切的聲音,一刻都等不了,“帶我去見阿娘。”
岑鳶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往最裡麵的四進院走去。
經過三進院的時候,碰上了正出來找他們的唐楚君,時安夏下意識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
卻還是沒能逃過唐楚君的眼睛,心頭一跳,“咦,夏兒,你怎的哭了?”
女兒向來沉穩,就算上次侯府差點傾覆都沒讓她皺一下眉頭。
這會子竟然哭了,那定然是大事無疑。
時安夏看著母親,一時百感交集。
從內心來講,她並不想讓母親知道阿娘在府裡。
原因很簡單,母親表麵上看起來一天比一天開朗,其實仍是敏感纖細的人。
若讓母親知道她當年曾經做過“鬼胚”,不知會心痛自責成什麼樣子。
母親早前也問起過,她隻避重就輕地答,說在雜技團裡當小霸王,無人敢惹她。
可瞞著,真的好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被母親無意中知道了,恐怕衝擊力更大。
時安夏心思急轉,腦子裡轉出了無數個想法,比如給阿娘重新置辦一所宅子,再比如……可終究,她還是咬了咬嘴唇,“母親,您先回去。我先去見一個人,等晚些時分,我再來跟您解釋可好?”
說完就拉著岑鳶急衝衝走了。
唐楚君瞧著二人跟被狗攆了的背影,犯了嘀咕:能讓夏兒眼睛哭成桃子的人,除了岑鳶還有誰?
呀,莫不是剛成親,這女婿就靠不住了?沒能洞房,就要納妾了?
不能吧?不能!肯定不能!
她女婿眼神清澈得很,一看就不是那種色欲熏心之人。
唐楚君想是這麼想,可還是憂心忡忡回了屋。
她那晚沒有胃口,隻吃了幾口就歇了筷子。
心跳得砰砰的,怎麼壓都壓不下來。
她等啊等,等到月上柳梢也沒等來女兒和女婿。
那頭,四進院的一個廂房裡。
時安夏終於又見到了她的阿娘。
床榻上蜷縮著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女子,瘦瘦小小一團,如紙片一般。
被子蓋在她身上,無甚起伏。
室內安靜極了。
時安夏張了張嘴,未語,淚先流。
她站在離床一步之遙的地方,竟不敢靠近。
她的阿娘其實才三十幾歲啊,當年也是容貌盛極一時的女子。如今為她老成了這樣,像個六七十歲的阿婆。
時安夏膝蓋一屈,就跪下了,深深匍匐,頭手著地,行磕頭大禮。
阿娘是她的貴人。
沒有阿娘,她早已成了一抔黃土,一把白骨。
時安夏抬起頭的時候,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一聲,“娘……”
午夜夢回輾轉盤旋在胸口的那個字,前世今生銘刻在心的那個字。
她在馬車上,看著阿娘頭也不回倉皇跑走,撕心裂肺不敢喊出口的那個字啊!
她貴為皇太後親自監斬葉家和津陽子,一聲狂怒的“殺”字後,一眾人頭落地,可再多的鮮血也換不回的那個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