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當年的孫凡，究竟為何孤身進入妖域？”楊罡的聲音，忽然在耳旁響起。
說話的人族元神是一名乾瘦的老者，聞言一愣。
他轉頭看了楊罡一眼，神色複雜，道：“當年的孫凡與你一樣，乃是人、妖雜血。隻是他的外貌不顯，便是上了青雲渡獲得神話天驕之名，也從未暴露過身份根底。”
“難道……”楊罡不禁眉頭一皺。
“非也。”乾瘦老者似明白他想說什麼，搖頭道：“聖君陛下心懷天地，包容萬象，又怎會容不得一個半妖成道？你看每一屆青雲爭渡，不是都有妖類參與？”
“那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事？”一隻虎妖問道。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錯就錯在，他對自己的身份，太敏感了。”老者坐在車軒上抽著煙杆，一陣吞雲吐霧，唏噓道：“在大周，作為當時的風雲人物，他一路高歌猛進，結交同道好友，喝最烈的酒，與當時最耀眼的女子相戀。”
“隻是對自己的身份，孫凡始終諱莫如深。”
“如果他早一點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所有人，或許便不會有後來那一場劫難。”
兩界山下，老者一臉唏噓，眾人靜靜傾聽。
“當年。”
“一名大妖越境而過，在大周邊境犯下無邊殺孽。青雲閣派孫凡去了解此劫，結果……誰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大妖在眾目睽睽之下，跑了。”
“而孫凡人、妖雜血的身份，卻在一夜之間忽然傳遍天下。”
“所有人都質疑他是奸細。”
“麵對千夫所指，便連身邊的至交好友都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讓孫凡最終做出了那最衝動的決定。”
“孤身入妖域，劍斬十萬妖。以妖族之血，鑒自身清白。”
“那大周的反應呢？”楊罡忍不住追問。
“青雲閣天師自然不傻，從未責怪過孫凡。可他的性子……太偏激、太剛毅了！受不得眾人質疑的眼神，一如今生的石猴王……”老者搖頭歎息。
“最終他的結局你們都知道了，孫凡在妖域遭受萬妖圍攻，慘烈戰死，屍骨無存。事情發生後，所有人都覺得對不起他。可惜一切，已無法挽回了……”
周圍眾人沉默不語。
這明顯是一場陰謀。
卻將大周當時最耀眼的天才徹底毀滅。
“孫凡的弱點，太明顯了。”楊罡不禁感慨道。
石皇、孫凡、石猴王……石有三生，人亙三世。他們的性格或許都是一脈相承，甚至可以視為同一個‘人’。
“是啊。”
老人讚同道：“五百年過去，當年他結交的至交好友還活著的，如今一個個都已登臨仙境。聽聞其轉世投胎，自然紛紛來救。”
“有的人還量力而行，可的人卻……”他再次搖頭，滿臉唏噓：“五百年的愧疚，對一些至情至性之人而言，已經成為阻道的心結。”
“嘖嘖，還真有人不怕死啊！伱看，又來了！”一旁的虎妖搖著頭，忽然一指天空。
巍峨的兩界山下。
一個個妖怪的身影化作本相，如山嶽般龐大，散發著一股原始莽荒的氣息。與大周喜歡化作人身修行的妖族，截然不同。
在這裡，他們更喜歡自稱妖怪。
眾人隔著數裡可以看到。
一眾妖怪圍在兩界山下，嘻嘻哈哈逗著那隻露出一個頭的石猴王。天上不時落下一道道驚雷，劈得石猴王毛發焦黑，兀自怒喝。
此時真正屬於妖皇直屬的妖王早已經退走，他們這些妖怪大多都是數百年來，石猴王曾經得罪過的妖族。
妖皇令符鎮下，妖庭似乎根本不擔心有人能夠揭開封印。
便在此時。
一道劍光忽然從天而降，直取兩界山下。
一個留著兩條胡子的中年劍仙出現，想要解救石猴王，卻瞬間陷入了周圍大小妖怪的圍攻。
他操控一手劍光十分厲害。
然而麵對眾多圍攻，也隻是幾個回合便已捉襟見肘。
楊罡心中估算了一下。
這中年劍仙大概搭建了三四層天地神橋，與他之前遭遇的那些仙境強不了多少，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天空中，飄來石猴王的大叫，“落雲老哥，快走快走……這一世我已入妖族，沒必要為了俺犧牲自己。快走……”
聲音回蕩在兩界山。
驀然。
一隻白象從天而降，巨大的形體踩在縱橫的劍光上。
隻聽哢嚓一聲。
中年劍仙麵色無奈，一聲歎息。最終留下一截斷劍，選擇了退走。
“我已儘力……唉，孫兄弟，再會。”
“又敗了一個。”
官道上，老者忍不住歎息，而後轉頭拍了拍楊罡的肩膀。
“小夥子，我知道你也是半妖之身。切記不可因為同情而冒然前去搭救。如今兩界山的情形，便是一位地仙來了，救不了那石猴王……”
“好咧。”
楊罡點頭答應。
而後扛著血飲魔刀，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呃……”老者愣了一下，“你去乾嘛？”
“救猴啊！”楊罡回過頭，燦爛一笑。
老者頓時愕然。
不是才答應了他，彆衝動的嗎？
然而。
此時想阻止卻已經晚了。
楊罡已經走出官道，往兩界山下走去。渺小的身影，頓時引起了一些妖怪的關注。
“站住。”
兩名麵色如漆的妖怪，攔住了楊罡的去路。
他們一人金麵金角，一人銀麵銀角，似是兩兄弟。
楊罡扛著血飲魔刀，站在兩名妖怪麵前。
未等他說話。
那銀角的妖怪便不耐煩道：“去去去，一隻小小的狐狸半妖，莫非也想來這看熱鬨？”
“滾下山去！”
金角妖怪一聲怒喝，直接便是一腳踢來。
官道上。
元神境界的老者眉頭一皺，最終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眉頭漸漸鬆開。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何必呢？”他忍不住搖頭歎息。
“何必呢？”
楊罡握著血飲魔刀，一聲歎息。
驀然。
一道雪亮的刀光，在兩界山下衝天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啊——啊——”
兩聲淒厲的慘叫。
山上眾妖怪的目光紛紛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