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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火勢漸消。
操持祭禮的淑妃跪地請罪。
自先皇後故去,淑妃管理內廷多年,頗有些恩威並施的手段,宮中發生的事慣來鬨不到洛淮眼前,幾乎從未叫洛淮煩心過。
這麼多年過去,哪裡出過這等險些威脅聖命的紕漏?
那匾額自十三年前篆刻而成後高懸堂上,長景殿更是每年著工匠修繕,好好的,誰能想到它會平白無故落下來?
見洛淮麵色不善,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時之間,殿內唯餘木屑與蒲草灰騰飛作響的聲音。
洛淮瞥了一眼跪在腳下的淑妃,又看向被火燒掉半隻衣袖的太子,一拂衣袖,將調查一事交於太子。
聖上發了話,眾人跪安。
起身之際,洛久瑤悄聲伸手,在蒲團側撚了一指未來得及燃儘的蒲草碎屑與燒過的灰燼。
她心中有疑——按說尋常的蒲草易燃,卻無法一瞬竄出三尺餘高的火焰。
起身之際,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洛久瑤抬眼,對上洛久珹居高臨下的,帶著鄙夷的目光。
洛久瑤:“……”
如果她的感知沒有出錯,匾額砸落時是洛久珹拽過她,她這才免於被木匾迸濺出的殘片砸傷。
洛久珹沒好氣地瞥向她指尖的草屑塵灰,又掃過她跌倒時蹭破,已然滲出血絲的手掌,不屑冷哼,將目光彆開了。
洛久瑤收回目光,覺得有些荒謬。
她是知道的,洛久珹曾恨極了她。
皇城中的冷宮不比若蘆巷,是座隻差將釘子嵌進去的泥棺材。
當年洛久珹的生母容妃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幽禁冷宮十年,這十年間,洛久珹尋了千百種法子想要入內探望,始終未能得見一眼。
直到容妃死在冷宮,洛久珹見到母親蓋著白布的屍身。
洛久瑤難以理解洛久珹救她的緣由,隻能想,大概他不想她這麼痛快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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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駕沒有立刻回宮,洛淮下旨,安置眾人在行宮的彆苑休息一晚。
一來天寒地凍雪路難行,此時回去深夜才能到達皇城,二是祭禮上出了亂子,理應給人平複壓驚的時間,更要等太子將事態查明,給參祭的眾臣一個交待。
回到行宮的居所,洛久瑤的心緒始終難以安穩。
她的手已洗淨了,在祭殿撚起的一指草屑並非無用,他們膝下的蒲團中,被人摻了煤粉進去。
煤粉易燃,三年前,她在若蘆巷時曾親曆一場大火,縱火者便是以煤粉為引。
可若說是有人用此法害人,如此漫無目的,似乎太奇怪了些。
洛久瑤將那枚藏在衣袖中的鐵釘放在掌心。
是一枚長釘,有些鏽蝕了,橫向斷裂,切麵平整,顯然不是因木匾掉落而折斷——是被刀刃橫切斷的。
洛久瑤重新將鐵釘揣回袖中。
如今的變故是前世不曾有的,比如砸落的匾額,比如燃在祭殿裡的大火。
有什麼冥冥中正發生著改變,她卻捉不住變故的源頭。
懸著的一顆心始終放不下,她抬手覆上心口,右手的指骨隨著胸腔的震動微微發顫。
於是她隻能試圖朝好的方向想,如果這是預兆,是不是昭示著她此生的軌跡也有希望偏離……她是不是也有機會走到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命運裡去?
黃昏時分,雪再一次落下來。
雪粒簌簌,夕照卻還掛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