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 / 2)

洛久瑤半刻未等,徑直轉過身。

轉身一瞬,她竟有抽出長釘,用那尖端直釘入他心口的念頭。

就像她死在燕京城郊那日,正是秦征部下的精銳埋伏在密林中,彎弓搭箭,用那支利箭刺穿她的心口。

洛久瑤指節輕顫,終究壓下衝動,悄聲將長釘收好了。

冬日的衣衫厚重,長釘雖利卻不足以要他的命,她雖有恨,卻沒必要自找麻煩。

正如秦征也不會自找麻煩,在此地對她下殺手一般。

洛久瑤退卻兩步,借著微弱的月色瞧向眼前的少年。

眼前的秦征和洛久瑤記憶中的那個高慢倨傲秦王無甚差彆,不同於白日祭禮需著素服,少年已換了常服,外披織金薄氅,氅衣下的深色錦袍是西境名貴的金絲錦緞所製。

他正立在泛白的月色底下,手中提著涼沁沁的鉤月彎刀。

“秦征,見過殿下。”

少年報過名姓,躬身朝洛久瑤行了個不高不低的禮,而後笑道,“有勞殿下哄騙臣,不願拂了臣的麵子。”

還是一如既往的辯口利辭。

洛久瑤頓了一頓,適時地賣了個破綻給他:“秦世子說笑了。”

秦征抬首,也退讓一步道:“八年前的事的確久遠了些,幸而臣與殿下,如今還能在這裡相逢。”

洛久瑤捏不準這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於是順著他的話敷衍:“世子說的是,久彆重逢實屬幸事。”

“如殿下所言,確是……浮雲一彆,流水十年。”

秦征輕言一句,未有與她再多寒暄,終於問及正題,“殿下深夜獨自來此,是覺得白日發生在祭殿的火事有蹊蹺?”

“白日的大火皇兄早已探清緣由通報眾人,哪裡還能有什麼蹊蹺?”

洛久瑤故作訝然,又道,“是因那匾額無緣無故掉下來,我白日躲閃之際甩丟了一隻耳璫,竟直到就寢時才發覺,才試著來找尋一番。”

秦征未想她如此作答,頓了頓話語,問道:“不知殿下的耳璫是何樣式?可有尋到?”

“小墜是一枚青玉芙蕖,許是被人撿了去,也許是摔碎了,祭殿早已灑掃乾淨,哪裡還可能尋得到呢?”

洛久瑤信口拈來,轉而問道,“秦世子同是深夜來此,也有什麼東西遺失在此嗎?”

秦征不同她兜圈,視線抬高些,落在高堂上:“說來確有一物。殿下抬頭瞧那兒空出的釘痕,白日匾額砸下帶落兩枚鐵釘,一枚滾到祭案下,另一枚至今未能找到,不知殿下找尋耳璫時可有見過它?”

洛久瑤順著他的視線瞧過。

“鐵釘而已,又不是能引燃大火的燧石,隻要祭殿不倒,堂上自會掛起新的匾額掩蓋那兩處痕跡,屆時宮人也會換新的鐵釘來承托匾額。”

她眨動眼睫,故作試探,“祭殿早已灑掃乾淨,世子何須找尋那般無足輕重的東西?”

月至中天,殿內更亮了些,光線落在少女的半張麵上,映明她看起來天真漂亮的眉眼。

秦征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

他望著她淺淡的眼瞳,前行一步靠她近些,似乎想將她看得更清楚。

鉤月的刃光冷冷反照在洛久瑤的眼中,她背手在後,指節曲的有些疼,牢牢攥著袖中長釘。

與此同時,一聲輕咳落在空蕩蕩的祭殿裡。

輕咳聲點到即止,也不知人是何時進到殿中的,下一瞬,少年人泛著涼的嗓音自階下響起。

“九殿下。”

殿中明明有兩個人,他卻隻喚了洛久瑤。

洛久瑤藏在袖間的手一抖,脊背繃得僵直,再不是演作驚慌。

祭殿內很安靜,她立在原地,清楚地聽見自胸腔裡呼嘯湧動的聲響。

若大雪肆虐萬裡,朔風起伏,獵獵不休。

細細密密的顫抖爬上指骨,長釘的尖端壓在指腹,她本該因此感到痛楚的,卻下意識連呼吸都放輕了。

還真是——‘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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