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發送完後,她又提醒了同屋的兩位室友。
活到現在的玩家,其實大部分都主動或被動地養成了小心謹慎的習慣,但眾人經曆了一天的奔波,再加上意外受傷對身心的損耗,在有輪班值夜的情況下,很難不會陷入深度睡眠。
*
月明星稀,靜夜如深潭。
花臨市的植被沒有綠樹草坪,隻種植了大片花卉,市區之外除了幾個鮮花種植基地,皆是荒原連片。
於是,驟降的氣溫成了植被單一化在深夜顯露出的猙獰嘴臉。
淩晨一點多時,代學林從沉眠中被同伴叫醒,開始接班守夜。
即便已經把窗戶的破洞封死,也擋不住刺骨的寒意侵襲進本就殘破的老樓,白天的溫暖舒適仿佛隻是一場虛幻的夢。
本來在和困意做著艱難鬥爭的眼皮逐漸被冰冷的溫度弄得清醒了五六分。
起床氣尚未褪去的眼珠木然地遊移在黑黢黢的房間內,憑借勉強喚起的意誌力警惕著不知是否會到來的危機。
然而,天冷犯困的生理反應依然在折磨著他。
代學林整個人嬰兒般蜷縮著坐在床上,掌心不停相互揉搓,嘴巴時不時地哈出一口白氣,給自己提供些聊勝於無的熱源。
他的哈氣聲,配著隔壁床細弱綿長的呼嚕聲,成了寂靜房間裡僅有的人聲。
漸漸地,一個人時無聊的思緒開始東想西想起來——
這麼多大男人擠一個屋都這麼冷,隔壁就三個人那得冷成什麼樣啊……
想著想著,便開始擔憂起自己此時正隱隱泛著疼意的傷口。
本來他就屬於傷勢較重的那一批人,還傷在了特彆顯眼的位置,今晚要是再休息不好,明天找工作八成要黃。
要不,靠著床柱眯一會兒?
這麼冷的天,自己就算想睡約莫也睡不太死。
這樣想著,頭漸漸歪斜倚在了生鏽的床架上,眼皮也開始放棄掙紮,慢慢閉合……
咦,咋這麼安靜?
代學林迷迷糊糊中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哦,原來是隔壁床的呼嚕聲不見了。
……
此時,一陣突兀出現的涼意讓他忍不住脊梁骨一寒。
代學林強忍著困意看了下緊閉的窗戶,又回頭看了眼閉合著的腐朽木門。
不由得暗暗嘀咕,“哪兒來的風啊,怪冷的。”
“這下可怎麼挺過今……”
腹誹聲戛然而止。
凍到微微發抖的軀體也是一僵。
腦海中初時一閃而過,並未注意到的畫麵霎時清晰了起來——
剛才回頭時,視線餘光掃過的隔壁床鋪上……坐著一個人!
困意瞬間飛走到九天之外。
代學林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心想隔壁床的大兄弟不會還有夢遊的怪癖吧?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回頭。
隻見月光沒有觸及的陰影裡,一道寬厚的身影正以和代學林一模一樣的姿勢蜷縮著坐在隔壁床的床腳。
似是某種生物在對房間裡唯一清醒著的人類進行著拙劣的模仿。
漸起的恐懼讓關鍵性的記憶再次浮出腦海——隔壁床的玩家明明是瘦竹竿的身材來著……
刹那間,寒涼似水的空氣凝結成了實質化的形體,如數條吐信的毒蛇慢慢纏縛住僵硬的脖頸和鼻腔。
他…他不是玩家!
那麼……隔壁床的玩家去哪了呢?
下一刻,被黑雲蒙住的月色灑落進狹小的房間,朦朧中顯現出一張死白浮腫的人臉。
隻剩眼白的雙眸死死盯著前方,正好與回頭的代學林兩兩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