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中,長子從未展現出對一個人如此重視的態度。他的兒子,素來是驕傲的。
高光可是親身經曆過從天堂跌落至地獄的全過程。在世人眼中,侯門之後指的是家中曾經出過封侯之人的。但在真正的武勳,抑或者說是長安的頂級圈子中,侯門之後僅是家中侯位未失的。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縣官不如現管。
高皇帝時有留侯、酂侯、舞陽侯,武帝時有長平侯、冠軍侯,昭帝宣帝時有博陸侯、安陽侯,都是煊赫一時,備受天子信賴的侯爵,而今安在哉?
家中爵位不失,僅靠食邑,也是長長久久的富貴。上朝列班哪怕啥都聽不懂,啥也做不了主,也是坐前排,在武勳人家裡就是一等一的。
可一旦失了侯位,哪怕人家念著舊情,還允許你在圈子中廝混,可地位待遇就要從鮮衣怒馬變為牽馬墜鐙,看著旁人眼色說話了。
高光當年就是受不了這個落差,才毅然決然去投軍的。
但他這個兒子,卻比他這個當老子的強得多。在遭受奚落與譏諷時,他選擇了換個環境生活。而他沒有選擇的兒子,卻硬生生靠著嫻熟的弓馬贏得了尊重。
能讓他的兒子給出五金的人,一定非常人。於是高光在收到消息後偷偷地派人去打聽了秦遊,得到的消息令他頗為意外。
不過是個普通的農人,甚至還有著偏執、不知輕重等諸多缺點。唯一可誇的就是那一身勇力,頂多再加上那股子不怕死的血性。
勉強夠給自己兒子用的。
高光都想好了,如果兒子堅決要將這個秦遊收入麾下,納為爪牙,他不介意親自上門一趟為兒子撐場子。
但隨著收到的消息越來越多,高光對秦遊這個人的認知也在不斷發生變化。
能舍了五萬錢給裡中鑿井的人,是不會甘居人下的。有這種氣魄,足以相結為友。
不出他所料,兒子很快就派仆役帶回來了口信,言及那神乎其技的馴蜂之術,並請求在東鄉長住,原因是認為多與秦遊在一處,能夠學習到許多東西。
就是這口信還沒捎回來幾天,人就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讀兵法。
若非每天還會去逗逗弟弟,還是不逗哭不罷休的老樣子,他都要懷疑長子被換了芯子。
出於一個父親的直覺,高光認定長子的變化必定同那個不久前讚不絕口的秦遊有關。
長子是什麼?是要繼承最多的家業,也要承擔起最大的責任。
一個家能不能興旺,可以維持興旺多久,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長子的能力如何。
就拿他自己來說,當年坐事奪爵的不止一家,但他通過從軍立功,現在能夠拍著胸脯說一句兒子這一輩出仕無憂,可同期有些人家就說不準了。
高光一向對長子寄予厚望,所以采取了明麵上對長子的異常視而不見,暗地裡卻一直派人搜集疑似源頭秦遊的各種消息。
哪知這消息是越收集越詫異。
無論是行商、行醫,還是農耕,收聚人心,提高名望,秦遊所展露出的手腕與心思都不像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反正他在秦遊這個年紀的時候是萬萬做不到的。
被他派出去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