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無比地痛恨自己的盲眼,恨不能親眼目睹這天工之作。
察覺到麵前人的異狀,又見他嘴角古怪揚起,像是聯想到什麼,沈嶠一驚,飛速收回手,心頭泛起一絲不悅。
莫非這人有什麼怪癖?
“公子的眼疾,某學藝不精,怕是無能為力。”
她聲音冷淡,言語中已是送客之意。
紫袍人聽出她的疏離,並不感到生氣,攏了攏身上裘衣,疏朗一笑,嘴角的痣平添了幾分妖冶之色。
“沈大夫還未為我把脈,更未詢我病情,就此草草下了結論,看來,“望聞問切”四字,沈太醫隻來得及教了沈姑娘第一步啊!”
他的稱呼從初時的“沈大夫”,換做話尾的“沈姑娘”,調笑之意溢於言表,手指輕叩桌案,靜靜地等候沈嶠的回應。
堂中兩個藥童見這兩人隱隱有劍拔弩張的態勢,更是不敢出聲。
沈嶠忽地一笑:“先父的本事,我的確隻學得一成。聽公子的話音,似是已得家嚴出手診治。既還未痊愈,恐怕要另尋高明,小女慚愧,未能青出於藍。”
麵前人仍是神態迷離,雙目卻空曠而呆滯,使這張無可挑剔的麵容顯出幾分怪異,也多出些零零落落的破碎感。
沈嶠見他不動,不願在與他接近,起身輕輕收攏好自己方才飲過的茶杯,就要去藥櫃處稍作整理。
耳邊茶水晃蕩之聲傳來,接著,那道淺淺的呼吸聲似要走遠,紫袍人猛地站起。沈嶠隻覺片刻之間,腕上一緊,左手被另一隻有力的大手錮住,手中陶瓷茶杯跌落,滿地狼藉。
她還未反應過來,右手已經反射般做出選擇,隻聽“啪”地一聲脆響,紫袍人臉上多了一道紅印。
兩人各自怔住,門前已聚集了一圈好事的周邊友鄰,探頭向堂中看來,沈嶠率先抽出自己的手,還未等她說話,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
“沈大夫,你不要怕!我們都看見了,是這人突發癔症一般去拉你,去官府也好,讓他賠禮也好,我們自然都會為你作證!”
說話的是在對麵賣湯餅的楊寡婦,她青年喪夫,並未再嫁,獨自帶著一個女兒行商討生活,最是明白女子謀生的不易。
因此她留意到今日隻沈嶠在鋪中,格外對她關注些。那紫袍人進了康濟堂起,她更是得了空就看一眼。
才能在感到氣氛不對時,早早拉來巷中鄰居寒暄,目睹了整個過程。
餘者縱畏懼那人身份,卻並無人走開。
沈嶠感激地衝她們行了一禮,冷眼瞧著紫袍男子,見那人臉上掌印未褪,嘴角卻帶著些許笑意。
許是感受到了沈嶠的目光,那人微抖衣袍,手持木拐轉過身來,似是略有些驚慌。
“沈大夫,某癔症發作,未能自控,還望見諒。”
他說得看似誠懇,沈嶠卻分明聽出,他語氣中那一縷若有若無的嘲弄。
紫袍人不等沈嶠回應,緩步向外走去,早已有暗中隱匿的護衛現身,冷冷地把持在康濟堂外,引起一陣輕微的騷亂。
當他行到與沈嶠幾乎並肩之時,忽然低頭輕語,聲音幾不可聞。
“沈姑娘不必慌張,某自認於縫合一道極有天賦,卻在見了姑娘的佳作之後,方知人外有人,宿夜難眠。這才按捺不住來尋姑娘,想看看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