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在後山,男客與女客分開,相隔並不甚遠。鄧玄籍與沈嶠同路而行,落後她一兩步,右手握住劍柄,麵色淡然,心中仍有一根弦在緊繃。
今日來客,太過魚龍混雜。
沈嶠忽然想起陳娘子提起過的薑縣令,料想鄧玄籍應當會更清楚些,問道:“化縣的前任薑縣令,如今病得怎麼樣了?還在潭洲城中嗎?”
“薑縣令麼?他確實……病得很重,三月初我與譚太醫來潭州,也去瞧過他一回。據譚太醫說,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鄧玄籍雖不明白沈嶠怎麼忽然問起了薑縣令,但這也並非秘密,他自然對沈嶠無所隱瞞。
想了想,又道:“前日一早我到潭州,也立刻前去拜訪交接,見他精神還算不錯,並不混沌,隻是整個人分外痛苦,難以緩解。”
見沈嶠若有所思,他也回想起薑縣令的病情:“是嚴重的肺積,我見到他時,他勞咳不斷,幾不能言。你是想去看看他嗎?”
沈嶠正要答話,餘光中瞥見一隻利箭襲來,直衝鄧玄籍後心而去。
一時情急之下,拉住他向樹後一靠,同時扳動手上機關,一枚袖箭射出。
幾乎就在同時,鄧玄籍聽見耳畔傳來不尋常的風聲,拔劍一揮,劍光閃爍之下,利箭已斷為兩段,偏離軌跡射向草叢之中。
兩人向對麵樹叢望去,那邊地勢更高些,若有多人埋伏,恐怕難以脫身。
一隻黑影匆匆閃過,似是被袖箭射中,暗夜之中,兩人均未上前去追。
良久,四周再無動靜,隻餘夜間呼嘯的山風。
沈嶠此時才覺背後已被冷汗浸透,雙手卻並不冰冷,一低頭,原來自己還拉著鄧玄籍的衣袖。
她連忙鬆手,低聲道:“失禮了。”
手臂上的那道力卸去,鄧玄籍隻覺心中有些空落,將劍入鞘:“阿嶠不必放在心上,我還要謝謝你拽我那一把。”
聽他直呼“阿嶠”,沈嶠心中有了一絲異樣,雖是自己要他喚自己名字,卻也不是這般親密;忽又想到,兩番出生入死後,她兩也算得上生死之交,終是沒有糾正。
她蹲下身子,從草叢中翻找出那支斷成兩節的羽箭,借著月光查看,心下一沉,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那支箭,赫然與沈太醫頭七之時,射入靈堂的幾乎一致。
是誰一直在暗中盯著她,又究竟是敵是友?
不管如何,她都討厭這種被窺伺的感覺,如毒蛇一般陰冷。電光火石間,她腦中浮現出一雙毫無光彩的盲眼。
當日那位李公子,給她的也是這種感覺。
鄧玄籍見她沉思,似有所悟,輕聲問道:“想到什麼了嗎?”
沈嶠反應過來,聽見鄧玄籍關切的問候,沉默片刻,還是隻說出了後者。
“前些時日有個盲眼人來康濟堂中鬨事,那人也讓我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鄧玄籍記在心裡,決意派人細細打探當日之事。
又出言安慰:“剛才那支箭是徑直衝我而來,或許你才是受我連累,遭此無妄之災。”
客院前,燈色稀疏,沈嶠遠遠瞧見譚蕪立在窗前等候。
轉頭向鄧玄籍告彆,卻被他叫住,見他從袖中取出兩節蠟燭。
“寺中魚龍混雜,你晚上歇息時,記得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