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羅扇子/著
莊淑芬把手裡的鞋做完,活動活動了下腰身。嶄新的棉拖鞋放在暖氣片上,橘色、深紅、緞青,這個冬天她給哥哥妹妹們做了不少鞋。
莊淑芬伸手錘了捶發酸的肩頸,小妹放寒假來她這玩幾天,正好讓她帶回去。
莊小麗戴著莊淑芬給她織的毛線帽子,白絨絨,像個雪娃娃。莊小麗白天去溜冰場看人冬天溜冰,下午去星星公園看假山看冰湖,她口袋裡是莊淑芬給她的零花錢。有時俱樂部還有電影看,她看完就買一串糖葫蘆吃,簡直不想走。
但莊淑芬規矩定得嚴,讓她傍晚五點前必須回來。
冬季黑得早,小姑娘家在外麵,莊淑芬不放心。莊淑芬話放在那,隻要晚歸一次,立刻送回夢澤。把莊小麗給嚇得,連連點頭,她有時蠻怵她大姐的,每次四點半就趕緊回家了,外麵天還沒黑。
莊淑芬下班得空,就會去廠商店進口部給莊小妹買吃的喝的,還買上不少餅乾、文具、小女孩紮的頭花、橡皮筋、五彩繽紛。小女孩要開學了,新學期免不了要比新文具新書包,有莊淑芬這些準備,莊小麗沒有比輸過,從來都是最有麵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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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冬季上新,推出新菜,從窗口晾出塊小黑板,用粉筆寫了新菜單。
廠裡有種說法,大冬天敢在食堂裡點菜的人才是真正的有錢人,為什麼?冬季物資匱乏,運輸困難,菜價更貴,太多數人都是熱個湯燜個白菜囤年貨過日子。
小陳跟堿廠男婚事將近,小兩口來食堂吃過一次新菜,味很不錯。
莊淑芬聽進心裡,就把莊小妹帶到了食堂。
晚上帶她去吃好吃的。
莊小妹口水嘩啦,她一直想吃酸菜魚火鍋。小火苗在下麵煮的咕嚕咕嚕的那種。莊淑芬二話不說,直接滿足她的心願。雖然一份火鍋要花她不少工資。
兩人胃口小,在窗口點了一份小鍋仔。
師傅幫她們端過來,火苗在底部燒,火鍋鍋底翻滾,白霧嫋嫋,酸菜與魚湯香氣撲麵而來。白嫩的魚片煮著紅尖椒,八角花椒沉在鍋底,魚片滑入嘴裡滋溜溜。酸菜魚的湯更是鮮濃美味又還極其開胃,莊小妹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酸菜魚,一口氣扒了兩碗米飯。
她的小肚子都吃得鼓起來了,火鍋怎麼能這麼好吃。
莊小妹眼瞅著鍋底那一點酸菜魚湯,舍不得最後那點魚肉沫,又就著這魚湯酸菜泡飯,開始扒第三碗。莊淑芬看著哭笑不得,想讓她吃少點,但轉念一笑,小孩子正長身體,下學期功課更忙,學習要用腦,就隨她了。
莊淑芬轉去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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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食堂的人比夏季少了很多。
夏季光是綠豆湯、酸梅湯、冰鎮涼粉、石花粉就讓很多人愛不釋手,冬季食堂空蕩蕩的,即使門口搭了大大的厚皮簾,還是有點漏風凍人,不過還是有幾個常客的。
莊淑芬本來就是金花,模樣極其惹眼,又牽著一個雪娃娃般的妹妹,一入食堂就被人認出來了。大夥沒驚動金花兩姐妹,而是讓人去空分跑一趟,說見著莊淑芬了。
楊毅一聽,原本無償留下來教小弟們做活,現在厚厚的帆布白手套往鋼架上一扔,人走了。
小弟們:“大哥這是,這是?”
王小忠搖頭:“有什麼疑問,我師傅哪次不是重色輕友?”
小弟們苦瑟瑟:“我們也想重色輕友一次。”
王小忠:“前提得是,你得先有,”他揚起下巴,“我現在就有一個。”
王小忠一得意,其他人立刻使了一個眼色。
大夥撲上去壘樁似得,把王小忠撲在身下壓得他哇哇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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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大的身影走近了,莊小妹抬眸一看,竟然是夏季帶她們看過電影的楊毅。楊毅穿著硬挺的冬裝,顯得比夏季更氣派更威武。
莊小妹沒想到,幾個月沒見,對方好像愈發精神了。整個人流露出卓爾不凡的氣質。輪廓深邃,氣場很強。
“給你姐說一聲,單已經買了。”
男人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他將手重新攏回黑手套裡,莊小妹想應該是剛剛買單的時候脫下來過。
莊小妹腦袋轉了片刻。
“買單了?”搶在她大姐付賬?
莊小妹會意過來,“謝謝楊大哥,太麻煩了,我們這頓還有點小貴吧?”
楊毅套完手套,這才輕輕低眸,自上而下掃了她一眼,聲音透著點笑。
“知道貴,以後你大姐帶你來,就提前告訴我,彆讓她買單。”
莊小妹的心立刻“這個姐夫我要了”!
媽呀,他真的好愛大姐。
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這種心跳不是那種少女憧憬的心跳,而是那種為大姐楊毅兩人愛情激動的心跳。
那個年代流行的男女間故事不多,但莊小妹覺得楊毅與她大姐就是天作之合!合得不能再合。整個崇城夢澤再找不到第二個比楊毅更有男子氣概,更配她大姐的人了。
男人把手套一隻隻帶好。
莊小妹小腦袋一轉,抹抹喝完魚湯的小嘴,鼓動著楊毅。
“我姐在夢澤很搶手的,楊哥,你要抓緊,有好幾家都想過來提親,特有誠意,我父親在考慮呢。”
**,再加把火,火上澆油,再澆把油。
楊毅把手套最後一顆暗扣上,暗扣啪嗒一響,楊毅才抬眸來,眼眸俯視,掃掃她,又掃了掃她身前的酸菜魚火鍋和三個小碗飯。
楊毅緩緩牽了牽唇角。
“以後還想不想讓你姐帶你吃火鍋?”
莊小妹猛點頭。
“還想不想看電影?”
莊小妹繼續點頭。
“還想不想吃話梅,來我們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