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或許是放下了一直以來的心事,陸榆這一晚睡得很好。
他沒做夢,也沒再想起從前的事。至於那點油然而生的對程憬的擔心,則被他強行按捺了下去。
從浴室出來時,他勸慰自己不要多事,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
確實如此,大一新生軍訓回來上課一周有餘,他滿腦子都是和程憬的矛盾,把自己的規劃全都丟到了腦後。
如果不是提早半天回了學校,機緣巧合下遇見了十月的老板娘,他這剛開學的黃金一周可以算是被他揮霍了個乾淨了。
第二天,他醒來時,宿舍裡又隻剩下他和餘歸兩個人。
餘歸脖子上掛著一副護目鏡,正站在書桌旁往包裡裝書本。聽見動靜,往他的床上一瞟:“早啊。”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一隅,陸榆抬手捂住雙眼:“學長早。”
“乖。”餘歸隨口安撫他,將最後一本書裝進書包,“我先走了,今天忙。”
“等等。”意識漸漸清醒,陸榆趕忙叫住他,爬下床,把自己一路從c市拎回來的點心盒取出來,“我家裡人讓我帶給大家的,挑兩塊吃早點。”
“哇好棒!”純種南方人餘歸對北方傳統點心很感興趣,一臉好奇地在盒子裡挑挑揀揀,“哪個好吃?”
陸榆把盒子放在桌上,便走進了廁所洗漱,聽到餘歸的問話,隨口應道:“白……”
他頓了一下,心裡突然生出些細小的遲疑,改口道:“我一會出去幫你挑。”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餘歸在外麵喊道,“我隨便拿兩個走了,我看著都挺好的,謝了老弟。”
隨著門的一聲砰響,307室內複歸平靜。
陸榆吐掉最後一口漱口水,將手裡的牙刷和杯子放回架子上,拽著毛巾擦了擦嘴,慢慢地走出了廁所。
桌上的點心盒攤開著,裡麵確實有兩個空當。陸榆走過去隨手將盒子裡的塑料薄膜重新包好,他正打算把盒子蓋扣上,手下卻突然一頓。
想了想,他從手邊的第一個抽屜拿出一個保鮮袋,重新將塑料膜掀開,仔仔細細把盒子裡為數不多的棗花酥和白皮兒全都挑了出來,裝進了袋子裡。
做完這些,他將點心盒和保鮮袋一同裝進了書包裡。
從書架上抽了個新筆記本放進包裡,陸榆習慣性地抬起左手,卻意外地沒有在手腕上看到自己佩戴了兩年之久的手表。
陸榆愣了一下,微微皺起了眉。
這表倒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是許雁華前些年出國訪問時在免稅店給他帶回來的禮物。重生前的他大概沒有戴表的習慣,就一直把它丟在抽屜裡落灰。
但他重生後當晚情緒失控地給自己手上添了道疤,到底處理不得當,傷口痛得他整夜都沒能入睡,硬生生睜著眼挺到了天亮。
他有些怕感染,便在第二天清早獨自一人跑到社區醫院重新處理傷口,急診坐班的小護士看著他的手腕歎氣歎個沒完。
“太深了,會永久留疤。”那小護士滿眼都是可惜,又歎了口氣,往傷口上倒上厚厚的消炎粉,“天氣熱,每天來換藥。等愈合了,我給你推薦一款祛疤的藥膏。”
藥粉敷在傷口上,一晚都未停過的隱痛神奇地減弱了許多。陸榆走出社區醫院,將校服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塊紗布。
一周之後,小護士取掉他手腕上的紗布,看著那道細長的疤痕,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姐姐,彆這樣。”陸榆彼時已經和她十分熟悉,便反過來勸慰她,“我說了,是意外。”
小護士剜他一眼:“我信你才有鬼。”
嘴上不客氣,手裡卻強行塞給陸榆一個軟管,陸榆正要推拒,小護士想也不想地按住他的胳膊:“是我用了一半的,你用完自己照著這個牌子去買。”
說罷,她又遲疑片刻,說道:“陸榆,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來找我聊天。”
“一定要珍惜自己,彆再這樣了。”
陸榆握著軟管走出社區醫院,低頭看著手上那道疤痕處新長出的皮膚,後知後覺地覺得這大概會給自己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他在抽屜裡翻出了那塊表,在手上比量一下,位置剛好合適,可以將他的衝動和不冷靜全部遮掩起來。
從那日起,他便習慣性地穿長袖衣服,同時也一直戴著那塊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