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在散步。”她原本想很輕鬆地把這話說出來。
但是說出來的話帶著的疲憊無法偽裝。
“在哪？”榮嘉豪問。
他聽到她的聲音不對，幾乎是立刻就從電腦桌前站起來了。
邊往外走邊穿外套。
“沒事。”林唯說。
“在哪？”他的話帶著無法抗拒的意味。
“學校旁邊吧。”她說。
“我馬上過來。”榮嘉豪說。
“定位發我。”他說。
他沒有問她怎麼了，第一反應是直接過來。
在他的認知裡，林唯其實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如果她都是這樣的情緒和態度的話，說明現在的狀態絕對不會好。
她那邊隻有風聲，說明另外兩個人也沒有在。
榮嘉豪作為普通朋友，或許應該裝作不知道，或者隨便安慰幾句就掛斷電話。
但是當他聽見林唯聲音的時候，心臟幾乎是立刻就被揪起。
很痛，很不舒服的感覺。
像是她的痛感傳到了他的心臟裡一樣。
林唯沒想到他會這樣，整理了一下情緒。
“沒事，我這就回家了。”
有什麼好矯情的，她現在賺了那麼多錢，錢是好賺的嗎？
很多人比她還辛苦，賺的沒有她零頭多，她有什麼好抱怨的。
“也可以，但是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榮嘉豪說。
林唯張了張嘴，最後合上。
“嗯。”
她也覺得不應該跟榮嘉豪有這樣的私下接觸，她們最好隻是工作上麵有交際，或者當普通朋友，他對她的態度讓她感覺有點不對。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對所有人都這麼體貼關心的人。
她很特彆嗎？
林唯也不覺得。
所以隻能壓住了這種違和感。
她持續放空，在寒風中毫看著過往的汽車。
好像腦子裡什麼都裝不下去了。
有一輛摩托在她麵前停下了。
車上的人一身騎行服，頭盔摘下，露出他年輕俊朗的麵容。
眉宇間似有擔憂，看到她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長腿支在地上，變魔法一樣掏出另一個頭盔。
“過來。”
是榮嘉豪。
林唯傻愣愣地站起來，走到他麵前。
他把頭盔給她戴好。
“上來。”他說。
林唯像是提線木偶，邁開腿上去了。
兩人緊緊相貼。
她的手被他牽住環住了他的腰。
“抱好我。”強勢地說。
林唯抱著他，他的腿收回去，一擰油門，摩托衝出去。
強烈的失重感，讓她緊緊抱著他。
在車流中穿行，其實速度不算快，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隻能茫然地抱著他。
這種恐懼和刺激感讓腎上腺素飆升，那種憂鬱感逐漸被覆蓋。
他的車騎到了森林公園附近，那裡沒車。
“再快一點。”林唯說。
榮嘉豪果然加速，兩人弓著身體，林唯忽然覺得自己懂得了《天若有情》裡劉德華和吳倩蓮騎摩托時候的感受。
那種兩人是世界孤島，隻剩下彼此的感覺。
那種瘋狂與絕望。
痛與愛。
車停下來了，他的腿支撐著車身。
“好點了嗎？”他問。
榮嘉豪也是個不喜歡把自己痛苦和不開心說出來的人，他有自己的發泄方式，騎摩托就是其中一種。
林唯聽見自己的心臟咚咚跳。
他身上冰冷的香氣若隱若現，她摘掉頭盔，頭抵在他的後背上。
“謝謝。”
“好累。”她終於把這話說出來。
“好累好累。”
可是不敢休息，一天都不敢，哪怕一個小時不工作，都感覺自己在做壞事，內心會有強烈的譴責感。
她無法擺脫這種感覺。
事情越壓越多，永遠做不完一樣。
每天閉眼前最後一件事是在想工作，醒來第一件事也是。
好疲憊。
“仔細說說。”榮嘉豪說，他伸手取掉了自己的頭盔。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要退學了”她說。
榮嘉豪愣了一下。
她好勇敢，果然是敢想敢做。
林唯也才十九歲，在紅起來之前，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其實也就是不掛科，把大學讀完，然後找個工作。
她的人生規劃和目前的狀況是不適配的，但是沒有人能指導她，她都是靠自己。
依照她原本的想法，肯定是邊上學邊賺錢，但是這怎麼可能。
她什麼都其力親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而且讀書這兩個字幾乎可以說是刻在中國人骨子裡的。
很多學生學到抑鬱自殺，都沒有想過不讀書。
家長也是一樣的，其實答案就這麼簡單，隻是他們都不願把這當出路。
發燒是小事，抑鬱症是小事，但是退學那是大事。
好像人退學了，一輩子就毀了。
林唯也不能免俗，但是她還是做出這個決定。
“沒辦法兩頭都顧著。”她說。
如果讀書和賺錢，二者隻能選一的話，那她隻能選賺錢。
她現在已經掙了常規人生道路中一輩子掙不到的錢。
“可以先辦個休學。”榮嘉豪說。
他給了一個折中方案。
其實真的辦了休學，可能也很難再回來讀書了，但是循序漸進這樣是比較好接受的。
這個決定好痛苦。
走路已經走到儘頭，卻要跳到另一邊去。
好像擁有得越多，越怕失去。
風略過森林，帶著泥土枯葉的氣味卷過兩人。
“回去吧。”他說。
“嗯。”
榮嘉豪直接把她送到樓棟下的停車場。
“在家裡等我一會兒，我一會兒來，可以嗎？”榮嘉豪問。
“好。”林唯點頭。
“回去先洗個熱水澡，彆感冒了。”他說。
“好。”林唯點頭。
榮嘉豪見她進了電梯，這才驅車離開。
半小時以後，她的門鈴被按響。
林唯開門。
榮嘉豪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菜。
“給你做頓飯。”他說。
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要怎麼和女生相處。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想給林唯做頓飯吃。
或許是因為網上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到好吃的東西心情就會好起來。
“啊……”林唯確實沒想到他行動力這麼強，直接把菜買來了。
好像什麼都有，肉和海鮮還有蔬菜。
她讓開身體，榮嘉豪進來，她給了他上次來時穿的拖鞋。
他拎著東西到島台。
一件件倒出來，自己返身回去把外套脫了。
連圍裙都買了，自己穿上圍裙之後，開始清理買來的食材。
“我要做什麼？”林唯問。
“你會擇菜嗎？幫我把芹菜折出來行嗎？”他說。
林唯點頭。
“你好小度，放點陳奕迅的歌來聽。”榮嘉豪說。
房間裡頓時響起了陳奕迅的歌聲。
兩人一人主廚一人打下手，忙不停。
不到兩小時，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就做好了。
冬陰功、油爆大蝦、青菜炒蚌仔、沙薑鹽焗雞、番茄白菜肥牛卷，雜糧飯。
香噴噴的，香得林唯消失好久的食欲都重現江湖。
“先吃，我把廚房收拾一下。”榮嘉豪說。
他不喜歡這麼做完飯之後的雜亂，看著倒人胃口。
“等你一起。”林唯眼巴巴看著桌上的菜。
榮嘉豪隻好先過來陪她吃飯。
“優先吃肉。”他說。
林唯點頭。
好吃，熱乎乎的，還乾淨。
兩人坐在餐桌上，家裡放著音樂，簡直像是……一家人。
這個地方多了一種家的溫馨感。
林唯埋頭吃飯，胃被填滿了，心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
她吃了好多，原本以為吃不完的。
但是榮嘉豪在買菜的時候就是買的兩人份，所以菜式多，分量不算多。
吃完飯，他收拾殘局。
林唯這裡沒有洗碗機，兩人並肩站在水池邊。
他負責洗碗，林唯負責衝碗。
林唯側頭看他，他的眼鏡似乎有點往下掉，不方便他乾活。
她擦擦手。
“我幫你把眼鏡扶一下嗎？”她說。
榮嘉豪俯身，她伸手幫他把眼鏡推上去。
榮嘉豪的眼睛看著她，再沒有剛開始見麵時候的陌生和疏遠。
非要形容的話，她覺得那雙眼意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