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當年也曾去過黃風洞直接找黃四爺切磋，隻不過失敗了。
但五步蛇妖並沒有說起這座黃仙城的事情，看來對方是直接前往黃風洞找上門了。
“山君，我現在能走了嗎？”
見已經有妖帶陳虎去黃風洞了，牛妖連忙再次發問。
待在陳虎身邊的每一息，都讓它感到無比的折磨，好像坐如針氈一般的難受。
牛妖甚至害怕陳虎不願意放自己離去，是否是打算等餓了的時候，拿自己身上的牛肉來填飽肚子。
妖吃妖，這種事情在黃仙城可是沒少發生過。
隻要夠強的妖，做什麼都不會遭到懲罰，這就是妖界的弱肉強食。
“嗯，你走吧。”
“多謝山君，哞！”
牛妖一聽到這肯定的答複，可算是開心壞了，連忙拔蹄就跑。
沒一會兒就徹底消失了蹤影。
“本君長得很可怕嗎？”陳虎疑惑。
“山君莫開玩笑，這邊請。”兩隻黃鼬妖笑了笑，沒有接話。
黃仙城背靠荒山群脈。
其中有數百座山頭，基本上都是有道行的妖物占據，在此地修煉。
而荒山群脈的深處是什麼地方，就連黃四爺都不知道。
它曾經數次想要深入雲澤大山更深處的地方去看看，但每次都會感覺到冥冥當中有什麼東西在驅逐著自己。
最後繞了個幾日，始終無法走到山中深處。
因此黃仙城這一片地界，便是目前山中妖物已知能夠深入到的最深的地方。
走在上山的路上，陳虎聽著兩隻黃鼬妖侃侃而談，聊起有關於黃仙城和黃四爺的事情。
陳虎收獲頗多，原來黃仙城並非一開始就有，而是在一百多年前，黃四爺從山外抓來眾多人族建造而成。
黃四爺認為妖族與人族雖然不同，但亦有該學習人族長處的地方。
比如人族的城池，大多妖物都能夠住到一起，平日裡可以做交易、交流之類的事情。
因此這才有了這座聚集了山中很多妖物的黃仙城。
而為了提供食物，黃四爺還抓來了很多凡人在黃仙城附近居住，圈養起來以作為妖族的口糧。
用黃鼬一族的話來說，那就是人族都能夠圈養雞鴨牛羊，那妖族自然也可以。
陳虎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那支商隊的人族會如此懼怕自己。
他們這些人族沒有任何本事在身，根本逃脫不了黃風嶺，更彆說逃出雲澤大山。
隻能夠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的居住在此，更不用說黃四爺還會定期外出抓人進來，基本上是不會缺人口的。
“黃四爺這思想之奇特，也算是妖族裡的一朵奇葩啊。”陳虎心裡感慨道。
沿著山路逐漸來到荒山高處，就聽清泉流響之音。
一個數丈高的洞口便出現在了陳虎眼中，而在洞口左右兩側，竟有泉水流出，掛在石壁上宛若瀑布一般。
“山君，黃風洞到了，我等道行不夠不得入內，還請山君自己獨行。”
“另外這隻小雀，也是不能陪同山君一起入內的，道行不夠。”
兩隻黃鼬妖笑眯眯的盯著飛在陳虎頭頂的麻雀妖，善意的提醒道。
“進個洞還要看道行？你們太嚴格了吧。”麻雀妖有些不滿的抗議。
陳虎勸道：“那你就在外麵等我吧，既然到了它們的地界，遵守些規矩也是應該的。”
見陳虎都這麼說了，麻雀妖沒法，隻能飛到一旁安靜等待。
在幾妖的注視下，陳虎大步走進了黃風洞內。
“我在這位山君身上感受到了比四爺都還要可怕的妖氣，看來是一位快要化本命靈珠了的大妖呀。”
“倒是幸運。”
兩隻黃鼬妖竊竊私語，後續也不知道在討論著些什麼。
……
走入黃風洞，便可聞到一陣香風拂麵而來。
此香似花瓣芬芳、似雨後山林、似寺廟燒香、似清晨露水，總之氣味很是奇怪。
深入窄徑，眼前豁然出現了一道粉紅輕薄紗簾。
陳虎一頭撞開，便見簾後乃是一處古色古香，擺滿了書架的偌大書房。
木桌，木椅，燭台，文房四寶，梅蘭竹菊。
半掩窗外飄落雪，寒風吹入屋。
又有房門虛掩，可見門外金黃落葉鋪滿院，有孩童在踢著蹴鞠嬉戲。
“這地方，是妖住的？”
陳虎看著洞中景象，眼裡十分驚訝。
依他所見，不到八百年道行化為人身，哪隻妖會如此雅興，在自己住的地方搞得如此文雅書氣。
就算是陳虎自己，那也不見得會將居住的山洞裝飾成這樣。
妖會看書嗎？妖還會練字？
“山君遠道而來，黃某未能親自外出迎接，懺愧啊懺愧。”
正當陳虎打量著這間屋子的四處細節時，堆滿了大量書籍的書架後邊。
突然走出來一位細高臉窄，窄肩細腰的白袍書生。
它一臉黃鼬相，還帶著一頂帽子，腰部後邊拖著條大黃尾巴，表示著它的身份究竟是誰。
陳虎瞳孔一怔，這怎麼可能！
黃四爺竟然能變化人身？
那豈不是說它的道行已經超過800年了！
“妾身久居雲逍洞數十年，之前除了聽說過虎寨人族供奉了幾位山君外，還從未親眼見過山君，今日能得見山君真容，真是意外之喜。”
繼黃四爺之後，書架後麵又走出了一位長裙脫落，露出半邊酥肩，青絲灑落，滿臉紅潤的美婦人。
它的雙眼就像是會勾人一樣，水汪汪的，活像個禍國禍民的狐媚子。
“又一個800年大妖……”陳虎原本震驚的眼神逐漸冷靜了下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距離上次五步蛇妖來黃風洞挑戰黃四爺，不過也才過去幾十年。
要是黃四爺真有800年道行，五步蛇妖就算是扣掉兩顆眼珠子，都不至於辨認不出來。
而後麵走出的這位美婦人，就是那位原先居住在雲逍洞，後因嫁於黃四爺，才專門搬到黃風洞來的玉夫人了。
此妖道行絕對不超過一百年，又談何能夠做到化人。
“二位可是對本君使了什麼幻術，本君這次來是打算與黃四爺好好聊聊，這些小手段就撤了吧。”
陳虎想明白這其中的問題後，便淡然說道。
真要是800年道行大妖，哪裡還會對自己如此客氣。
要是陳虎有800年道行，他都敢帶著吳大等鬼卒直接殺到越國的皇城去了。
“山君好眼力，隻不過這並非什麼幻術手段，而是這處黃風洞內的禁製，黃某也掌控不了，還望山君見諒。”
黃四爺緩緩走到桌邊坐下，伸手示意陳虎：“山君請坐，娘子就由你來為山君倒茶吧，也省得為夫再去使喚下人。”
“妾身明白。”玉夫人點頭笑道。
陳虎狐疑的走到黃四爺對桌坐下，雖然成功見到了自己一直都在找的黃四爺。
可眼下這場麵，卻讓陳虎心裡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明明自己的道行比黃四爺更高，可對方一副人樣，斯斯文文的，倒像個人物。
而自己碩大肌肉的虎軀，多少與這間書香屋子的風格有些不搭。
“山君道行遠在黃某之上，無需切磋，可走登階之路。”
接住玉夫人遞來的茶盞，都不等陳虎說些什麼，黃四爺便直接出聲說道。
“登階之路到底是什麼，真的有一條路走過後就能讓妖前往到一處靈氣充沛之地？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還在這裡守門。”
陳虎笑了笑，背靠椅子盯著黃四爺。
“山君既然對登階之路產生懷疑，為何又要來黃風洞找黃某？”黃四爺很是疑惑。
以往來的百年大妖，哪個不是一見麵就主動挑戰自己，隻為獲得自己的認可，從而擁有走上登階之路的資格。
但陳虎卻不同，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個會對黃四爺質疑登階之路的妖。
“本君自是來找黃四爺你聊聊天，你在這雲澤大山裡活了三百多年，肯定知道很多事情，本君想要的就是這個，還望黃四爺能夠和本君細說一二。”
“有趣，這山裡之妖都在追求早日聚化本命靈珠，早日化人，早日渡雷劫，黃某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山君你這樣，來黃風洞是為了跟黃某打聽情報的，實在有趣，那山君想知道什麼。”
黃四爺抿了口茶，好奇問道。
“在雲澤大山有多少500年道行以上的妖物，雲澤大山裡現如今還有沒有煉氣士宗門的存在，幾十年前有一批千年大妖在一夜裡突然消失無蹤，是何方勢力所為，你看守的登階之路到底是什麼，抓走狼主的那位人族獵妖師是哪來的。”
陳虎一口氣將自己準備的疑惑全部拋出。
聽得站在桌邊負責服侍的玉夫人一愣一愣的。
正常山裡的妖物，誰會去想這些事情啊。
每日朝不保夕的，能活著就不錯了。
“哈哈哈，山君果然不簡單，竟與普通妖物在意的事情完全不同，不過呢關於你的疑惑，黃某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勉強隻能回答山君幾個疑惑，剩下的卻是連黃某自己都不清楚，山君勿怪。”
“但說無妨。”
黃四爺目光望向窗外大雪紛飛，眼神流露一絲懷念：“雲澤大山雖有十萬幾千裡，看似壯麗遼闊，但實則在很早以前就被劃分出了‘十二峰’，每峰九千多裡，
我們所在之地，便是第三峰的地界，曾經屬於妖仙‘黑煞咆’，它亦是第三峰的峰主，掌真言咒語，主山神之位。”
“妖仙！”陳虎來了興趣。
能夠被稱為妖仙，那就不是普通的千年道行大妖了，而是成功渡過雷劫的妖族強者。
擁有難以想象的通天手段，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神通蓋世。
陳虎曾經有想過在雲澤大山的內部，會不會有妖仙的存在。
可當推測被證實後，依舊讓妖感到心裡激動。
“十二位峰主乃是結義兄弟，情比金堅，數百年前雲澤大山也算得上是一方妖族勢力，哪怕人族煉氣士也不得小覷，
可隨著那日，蒼穹上出現了一隻金光眼瞳，一隻通天巨手從雲層裡探出，抓走了幾位妖仙，
幾大煉氣士宗門隨之對雲澤大山發起了進攻，十二峰妖族死傷慘重，就連黑煞咆峰主都免不了在那場大戰裡身死道消，仙命隕落，
第六峰峰主在臨死前以自身為法陣，在雲澤大山布下‘腐仙蝕毒’，以抵抗再有煉氣士進入雲澤大山，這才免得十二峰妖族被煉氣士徹底覆滅，留下一些火種苟延殘喘。
現如今其他幾峰的情況，黃某是不知情的，但第三峰嘛，500年道行以上的大妖，估計也就剩下三位了，但黃某也不知道它們如今隱藏於何處，想來是為了提防那些人族煉氣士。”
“集十二位妖仙之力，竟然都擋不住人族煉氣士！”
陳虎握緊了虎掌，對這段雲澤大山的曆史感到了震驚。
黃四爺苦笑：“人道永昌，多出大聖，這話可不是戲言，縱使我妖族也有大聖庇護，情況卻是獨木難支，
千年道行渡雷劫，隻是妖仙起步，大聖又怎能顧得上雲澤大山這邊來，自從當年十二妖仙死的死，逃的逃，
雲澤大山便徹底淪為了人族的捕獵之地，但凡道行高於500年，凝化本命靈珠的大妖，都會被他們抓去煉丹，
更不用說千年道行大妖更是淒慘，道行一到就會被煉氣士抓走，根本不給渡雷劫的機會，人族唯恐我們雲澤大山再出一位妖仙。”
“竟如此，妖族處境竟是如此……”
陳虎仰頭望著房梁，有些失神。
正所謂‘位小不見天，位高方知高’。
以前他還是一隻小妖的時候，何嘗想得到在雲澤大山裡當妖，竟然會這般艱難。
難怪自己在鬼哭林裡時，聽說過的數百年道行以上的妖物那麼稀少。
原來不是雲澤大山太大，大妖亂跑，而是數量被煉氣士在暗中給控製了。
“山君，不瞞你說，黃某看守的登階之路，便是妖仙‘黑煞咆’留下的第三峰‘山神階令’，若能繼承便可掌真言咒語，主山神之位，你要是感興趣，可去走一走，試一試。”
黃四爺抿了口茶：“這麼多年，黃某看似以切磋之名看守登階之路，可實則乃是在等待著出現一位能夠帶領我們第三峰妖族崛起的妖主。”
陳虎問道：“本君還是那個問題，你為何自己不走？”
黃四爺淡淡一笑：“山君呀，黃某早在幾百年之前，就已經陪著峰主一同戰死啦，
現在出現在你麵前的，隻不過是黃某的一絲殘魂轉為鬼修罷了，妖不妖，鬼不鬼，談何帶領第三峰妖族。”
陳虎瞪大了雙眼，沒有說話，心裡的震驚已經有如大海上的滔天巨浪般不可撫平了。
萬物有靈，皆可修行。
但身死，這一身道行便也沒了，才稱為身死道消。
黃四爺如今是鬼身，還擁有三百多年的道行，再聯想起它曾經跟隨著妖仙‘黑煞咆’一同與人族煉氣士開戰。
便可猜出黃四爺的年紀絕對不小，保不準都已經超過了上千年。
若是當年它沒有死，如今搞不好還真是一位渡過雷劫的黃仙。
“山君，你為萬獸之王，山中霸主，這登階之路何不一試。”
玉夫人為陳虎斟茶，柔聲勸道。
這聲音柔媚似水，直饞到妖的心口去，聽得陳虎都忍不住心頭一顫。
果然不愧是狐狸，這魅惑的神通真是天生的。
陳虎一下子也能夠理解那些狐妖化人入世，為何能將人間帝王給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沒有堅定的意誌，確實難以保持的住本心。
“黃四爺，本君的另外兩個問題呢。”
“山君，第三峰之內絕對是沒有出現過煉氣士宗門的，而狼主的事情黃某不曾得知，所以沒辦法回答你。
現如今山外的人族局勢已經不是數百年前十二妖仙所掌控時的那樣了，黃某確實難以了解到太多。”
麵對著黃四爺誠懇的回答，陳虎便算是信了。
本以為自己要是有千年道行，便可以在雲澤大山裡徹底稱王稱霸，自立萬妖盟傳遍名號。
現在從黃四爺口中得知到這些隱秘的過去後，陳虎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麼作死。
他若真敢鬨出太大的動靜，簡直就是在茅房裡點燈了。
“登階之路在哪。”
沉默片刻後，陳虎起身問道。
黃四爺露出欣慰的笑容，緩緩起身：“山君請隨黃某來吧，不管成功失敗與否，山君隻要走過了登階之路，都能獲得一番造化。”
屋中房門豁然打開，黃四爺便率先走了出去。
陳虎也沒有想到這屋中竟然還另有洞天。
在房門之外，竟真是一處堆滿金黃落葉的院子，而並非障眼法幻覺。
黃四爺來到院中的大榕樹下，伸手在樹乾上輕輕拍打幾下。
大榕樹表麵便裂開出了一條滿是台階的樹洞，一路向下，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當樹洞出現的瞬間，陳虎就能夠感受到一股磅礴靈氣從深處飄散而出，讓陳虎心神大震。
光是吸收一口，靈氣就能漲上兩三點，簡直誇張的驚人。
“不愧是每個百年大妖都想要來走上一走的登階之路，就算得不到山神階令，光吸收這些靈氣，好處也絕不簡單了。”陳虎暗道。
隨即直接大步沿著石階走了下去。
當踏上石階的第一步，一股強大的威壓便撲麵而來，險些將陳虎的身軀給彈了回去。
好在陳虎反應迅速，猛然加重腳步，這才穩穩踩在了石階之上，不至於被狼狽的趕出樹洞。
“山君可要小心，登階之路不好走，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穩紮穩打，走得快不算什麼，走到儘頭才是重點。”
樹洞外，黃四爺雙臂抱胸的指點道。
要不是陳虎此刻全身力氣都要用在抵抗那股強大的反震力上，他真想回頭對黃四爺一頓臭罵。
‘有這種事情你不早說！’
但好在陳虎道行夠強，實力夠穩，在習慣了這石階上的威壓後。
開始主動一步步的朝著下方走去，每邁出一步，身上都像是被壓了一塊數百斤重的石頭。
真讓妖喘不過氣來，陳虎這才明白難怪黃四爺要與那些想找登階之路的妖物切磋。
如果連黃四爺都打不過，談何實力來走這登階之路。
黃四爺也是看出陳虎的道行遠在自己之上，這才省去切磋環節，直接讓陳虎過去嘗試的。
五步，十步，百步……
很快，陳虎的身影便慢慢消失在了黃四爺和玉夫人的眼中。
“四爺，你說這位山君能成功走過登階之路，繼承到山神階令嗎。”玉夫人好奇的問道。
“誰說走過登階之路就表示能繼承山神階令了？”
黃四爺淡然的搖了搖頭：“我對外宣傳登階之路，為的是吸引來那些當年苟活下來的大妖，希望讓它們帶領第三峰妖族崛起，
現在過去這麼多年，那些大妖都躲著不來，來了這位新麵孔的山君也是好的，雖然有400年道行，但能走完登階之路就算是成功了，
也算是為我第三峰妖族增添了一大戰力，至於後麵的其他山神試驗，我可沒指望他能夠通過，等這位山君再多修煉個兩三百年，到時或許還有可能。”
玉夫人惋惜的歎了口氣，嬌弱的挽住黃四爺手臂，將臉靠在它的肩頭上。
“四爺，山外那些煉氣士絕不會放任我們第三峰妖族崛起，再出一位妖仙，那這樣我們豈不是永遠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了，隻能任由那些煉氣士拿我們妖族作為煉丹材料，拿牲畜使喚。”
黃四爺望向院子天空，幽幽言語：“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人為天地靈長，
‘人道永昌，多出大聖’，人族氣運鎮壓天地，這一句聖語真不是說說而已的，我們妖族如今能做的隻有等，隻有忍，
等到人族氣運衰退的那一天，就是我們妖族頭上烏雲消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