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遠川習慣了她這樣的直白,沉吟道:“倘若祁王下令要你去選秀,姑娘去是不去?”
“我可不愛作籠中鳥。”無靈雖為江湖中人,究竟也非罔顧君上,隻哼了一聲聊表不悅而已。
穆遠川道:“姑娘聰慧,大可推己及人,此前我與藍大小姐素未謀麵,一路奔波地來赴宴已儘人事,何故再去討好她。”
這話說的誠懇,無靈頗有些共鳴,想他雖表麵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清淡,內裡應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不愛赴落梅宴被人待價而沽,才竭力成全她的胡鬨。而又想到北辰悠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更加覺得穆遠川堅壁清野,不與世俗同流合汙,便不再疑他無事獻殷勤。至於阿醜,一人在四通客棧待上幾天,也是安全得很。
諸事周全,無靈揚揚眉毛笑道:“我同你去,你便不怕惹禍上身?”
穆遠川亦笑道:“稍作易容,瞞天過海不難。”
“如此甚好,你可有侍女?我可以扮作你的侍女,或是書童,你想哪個呢?”無靈到底貪玩心重,說起這話,便似還了魂般,連眼睛裡都流光溢彩。
“侍女,”穆遠川似笑非笑地抿抿嘴,不再看她,提聲道,“甘北,去成衣店。”
“好嘞——”
……
無靈向來自詡毫不畏寒,卻未料到在落梅山莊結結實實受了回凍。
隻因念頃島地處東海偏南,常年溫暖如春,偶爾風起時也不過涼了幾分而已,對寒冬臘月這個詞,她是沒什麼概念的。落梅山莊卻在祁國北部,臘月正是最嚴寒時候,北風一作,冷得鑽心剜骨。
彼時無靈隻身著單薄錦衣從馬車上跳下,樹枝上壓的雪冷不防吹入了她脖頸裡,冷意如醍醐灌頂,她驀地想起那句得意洋洋的“我是習武之人,打小的功夫”,才知天地大寒,非內息可敵。
穆遠川旁觀著她“不畏嚴寒”的瀟灑,向馬車內探尋常備的狐白裘,左右摸索不到,忽才起幾日前將那狐裘給了自稱是北辰悠丫鬟的青衣姑娘,便解下自個兒的披風,搭在了無靈肩上。
“你不必——”無靈瞥了他一眼,一時間有些怔忡。
好看的人,她不是沒見過,男有北辰悠那般美如冠玉,女有長姐無容那般白璧無瑕,也是從小看到大的。然而此刻卸了披風的穆遠川,隻一襲藍染錦棉長身玉立,天寒地凍的暮色裡,他渾然不覺,仿佛天地無關,萬物芻狗。
見之忘俗,大抵如此了。
無靈忙低下頭,低聲道:“我並不很怕冷的。”
穆遠川點頭道:“章國的冷,我也不怕。”
無靈不敢看著穆遠川,隻怕麵麵相覷更加尷尬。大鬨落梅宴尚且從容不迫的鬱無靈此時頓覺天地局促,站也窘迫,話也零落,隻晃著腦袋左右顧盼,瞧到甘北手中牽著的兩匹駿馬,不禁脫口而出:“閃電騅,你竟得了一雙!”
“你識得閃電騅?”
“由頭至尾,長一丈,由蹄至頸,高八尺,蹄白而身黑,行時無影,立時氣昂,”無靈脫口成誦,不無豔羨地瞧著兩匹閃電騅,想要靠近卻又生怕唐突,隔了三尺遠遠地感歎,“我從書上看來的,百聞不如一見,果真震撼,可知書上說的不錯。”
穆遠川未置可否,靜靜站在後麵,看無靈對閃電騅流露出來的天真愛慕,留意到她耳朵已凍得發紅,便吩咐甘北去收拾出正屋東邊的暖閣,自己接過了馬韁,輕輕梳攏著閃電騅的馬鬢,好叫這兩匹桀驁的馬兒不鬨出脾氣來。
無靈圍著閃電騅左右踱步,讚不絕口,恨不能即刻騎上它們飛馳七八裡路,直到甘北收拾好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