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姑臧城。
甲騎在外,叛軍林立。
騎兵飛馳掀起的風煙,漫天遮日。
馬雲祿靜立在城樓之上。
放眼四望,遙遠處,萬餘兵馬如長龍過境。
其間,叛軍步兵、小月氏人、休屠胡、南山羌、盧水胡各族混雜。
三郡叛軍的部隊,都是這樣一支混編的軍團。
準確的說,整個三國世界的軍隊,也大抵都如此。
劉家的部曲有不少板楯蠻、青羌、武陵蠻和南中叟兵。
孫家有山越兵。
曹家有烏丸、匈奴、羌人混編的羌胡雜騎。
在建安十六年,曹操西征關中諸侯時。
冀州老家被田銀、蘇伯率領的河間起義軍給偷了。
還是鮮卑大帥軻比能帶著鮮卑兵幫忙平定的。
自此後,軻比能看到了曹魏的外強中乾,在十數年間橫掃大漠,一舉成為了北方巨無霸。
若非是遇上曹叡這樣的英主與民休息,再以強大的國力拳打吳蜀,腳踢鮮卑,北疆形式還真不知會發展到何等局麵。
說回姑臧戰事。
顏俊撥馬在前,來回在陣前馳逐,卻也不攻城。
他陰翳的眼神裡,夾雜著複雜的情緒。
隻在城下叫罵著:“劉升之小兒,你個小王八蛋,趁我不備偷襲姑臧,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就出城,跟老子決一死戰!”
嗓門挺大……
馬雲祿揉了揉耳垂,在六米高的城牆上,冷冷的看著顏俊無能狂怒。
“顏俊,彆嚎了,你若是有膽早就來攻城了,何須虛張聲勢。”
“姑臧是涼州第一堅城,你打不下來的。”
顏俊被氣得鼻子直冒火。
他常年掌控武威郡,哪裡會不知道此城有多難打。
事實上,姑臧城的新建始緣自匈奴,匈奴人稱為蓋臧城,漢人依匈奴發音稱為姑臧。
也就是後世所言的涼州城。
在漢代此城南北長七裡,東西長三裡,外有小城環繞,引盧水為護城河。
在關西除了長安城,沒有那座城市比姑臧更為繁華。
建立在絲綢之路要道上的涼州第一名城,如今商貿已經萎靡,可城防卻仍是堅不可摧。
坦白而言,隻要有兩三千人守城,糧草充沛,抵抗數萬大軍打個大半年都不是問題。
“踏馬的,這群廢物,居然不戰而降,白白將姑臧送給劉升之!”
“若我坐擁此等堅城,劉升之有何能為也?”
咒罵之際。
另外兩家兵馬也已趕到城下。
三家營壘都修築在城外不遠處。
和鸞怒氣衝衝的跑到顏俊麵前,劈頭蓋臉的大罵道。
“顏俊,蒼鬆縣裡埋伏的細作是不是你!”
“你這廝背地串通劉升之,將天險要地白白送給王平。”
“我軍大計,毀於你手!”
顏俊一臉懵逼。
“你們把虎狼峽(古浪峽)天險都給丟了?我的天啊……”
“你們兩家都是一群豬嗎?”
“哪怕隻留下兩千人,他王平也過不來啊。”
和鸞麵目猙獰,拔刀而出。
“你還裝蒜!我這就送你去見你妻兒!”
兩家部曲劍拔弩張,昔日軍閥們的仇恨未消。
即便是倉促聚集在一起,一說起往事就打的不可開交。
“且慢!且慢!”
黃華居中分開了兩家叛軍。
“眼下,敵我態勢不明。”
“莫要自相猜忌。”
“我相信顏公不會蠢到開門揖盜。”
“對吧,顏公?”
顏俊冷哼一聲,沒做回答。
“那他得證明自己是乾淨的。”和鸞惱怒道。
“昨日,在小張掖,劉升之給我們兩家都送來了停戰書。”
“還給了兩百塊金餅,我倒很好奇,他是哪裡來的這麼多金子。”
漢代的金餅價值萬錢。
幾百塊,就是幾百萬錢。
和銅鑄小錢不一樣,金作為地表稀缺金屬,在什麼朝代都不容易貶值。
顏俊聽到此話,倒是稀奇起來。
“喲嗬……”
“劉升之給了你們兩家停戰書,還給與金帛。”
“你到懷疑起我來了。”
顏俊暴怒道:“姑臧丟了,我就沒價值了,你們是想和劉升之串通起來先殺我嗎?”
“若不然,怎麼我沒收到金餅!”
“弟兄們,動手!”
“且慢且慢且慢……”黃華作為中間人屢次調停都要崩潰了。
河西三郡叛軍,沒有一家是個善茬兒。
“顏公,我們打聽到,劉升之的使者,也是入了你的大營的,他給了你什麼?你倒是拿出證據。”
“我等並非不信任顏公,隻是有些事兒不講清楚容易生變。”
“更何況,伊健妓妾那邊也沒了消息,我等不得不防啊。”
顏俊冷哼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來人,把劉升之送來的竹簡給二位看看。”
小廝呈上竹簡。
黃華解開細繩,細細一看。
“顏公如晤,我軍局勢緊迫,急需起事。”
“還望彼軍,如盟約之言……(字跡被銷毀)待大事告成,顏公儘可功成身退。”
錯不了了。
和鸞暴跳如雷。
“細作就是你!顏俊,你還敢給我們看!”
“你膽子可真大啊!”
“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記著我們兩家舊仇,一直懷恨在心。”
“人證物證具在,還有什麼可說的!”
“今日,我當先殺了你,在宰了劉升之。”
“你踏馬!”顏俊當即跳下馬來,帶著隨從上前大罵道。
“你真是個蠢貨,怪不得當年會被劉升之割了一隻耳。”
“這明顯是劉升之用的分化之計,當初曹操在潼關之戰就是這麼離間馬超韓遂的,你這都分不清嗎?”
“我若是有心背叛,為何還要讓你們兩家來武威吃我的喝莪的?蠢材!一群蠢材!”
“要打那就來吧,殺個兩敗俱傷,讓劉升之把你們都宰了!”
……
城樓上,看著三家叛軍爭執不休。
吃著涼州葡萄的馬雲祿樂嗬了。
“嗬嗬,升之的離間計奏效了。”
“讓他們狗咬狗,使勁咬。”
城中的馬騰舊部們看著敵軍不下三萬人的陣仗還是感到了擔憂。
如今的姑臧城隻是一座空城,顏俊的勢力並未完全清除,隻要叛軍敢來打,破之必矣。
“少君,護軍他什麼時候才能趕回來?”
“若被敵軍看穿計略,隻怕以我們的兵力連一天都守不住。”
馬雲祿鎮定的吐著葡萄皮,白了那人一眼。
“慌什麼?”
“升之跟我說了,去時一天。”
“回來一天。”
“隻要伊健妓妾敢打,他兩天之內就能端掉胡人在顯美的大本營。”
“當時,是正午出發的……”
“現在還差幾個時辰?”
部下們看向天空,到:“剛過辰時,還差兩個時辰到午時。”
“辰時都過了啊……”
馬雲祿揉了揉肚子:“難怪我這麼餓,原來是沒吃朝食啊。”
“走,叫城內的庖廚早些造飯去。”
“等升之大勝歸來,估計他也餓了。”
部曲:……
望著少女輕快的離開城樓,跳著跑向後廚。
馬騰的舊部們深感頭疼。
“少君還是這麼活潑……”
“她對討魏護軍是真有信心啊。”
另一名部曲笑道:“那當然,也不想想令居一戰,劉升之打下了多大的功名?”
“現在光是他的名字出現,整個河右都沒人敢擋道。”
餘者八卦道:“自從潼關戰敗後,咱們這些馬家舊部,星散流離,如今重新迎回少君,也算是對得起死去的主公了。”
“看樣子,咱們少君對護軍喜歡得緊,若是能攀上護軍的高枝兒……西涼馬家說不定真有機會回歸當年的輝煌。”
西涼馬家是誰啊,東漢名將——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
身兼外戚、軍功大臣、成語製造者三重身份。
若不是馬騰這一代沒落了,從了賊,馬超又把馬家的名聲搞臭了,西涼馬家還真就是無可動搖的西北地頭蛇。
另一名馬家部曲不樂意了:“什麼攀高枝兒,劉升之也是個乞兒出身。”
“咱們少君,那叫下嫁!”
“行了,行了,少囉嗦。”
不知從哪突然冒出頭來的馬雲祿一人一腳,把這些部曲全部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