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漢軍的羌胡步兵個個手持板楯,頂著箭雨朝著魏軍的陣線廝殺而去。
這群被魏軍瞧不起的河湟羌胡,寸寸撕裂魏軍的陣線。
血肉模糊的戰場上,刀戟所過,橫屍一片。
……
另一邊,戰鼓動地響。
整個金城縣沿岸的黃河水都在震動。
彼時,還在青石津的夏侯霸剛要渡河。
卻見河對岸的王平已帶兩千人死守渡口。
還不等夏侯霸渡河,王平甚至開始搶渡。
兩邊在皮筏和渡船上爆發了弩戰。
弓矢如風,未曾設防者,皆是殞命河中。
“是那個米賊?”
“怎麼會???”
夏侯霸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難道劉升之沒去臨津渡。”
“遭了……”
此時此刻,在笨的人也看得出來,這是劉升之的誘敵之計。
漢軍的確是南下了。
但是南下的那一支,是蘇則、郭憲和西海屬國的郡兵。
劉升之的主力在新津渡等著呢!
“成公英……完了,完了!”
夏侯霸已經無心管這邊的作戰了。
如果成公英在河對岸被全殲。
新津渡將被漢軍占據。
他這個遠在青石津的魏軍偏師,將會被漢軍切割,彆說去前後夾擊了,就是跑都沒地方跑!
“快,去通知曹子丹增援!”
“快啊!”
鴻翎急使快馬飛奔,一路穿越兩個渡口的魏軍防線。
直達金城縣。
“報!征蜀護軍,大事不好。”
“軍師的兵馬剛剛渡河,便遭到了漢軍的猛攻!”
“敵軍的數量,四倍於我,軍師守不住了。”
正在和毌丘興商議軍情的曹真雙目一睜,登時起身拽住了那使者的衣領。
“你說什麼?”
“劉升之沒走?”
鴻翎急使急促道。
“不僅沒走,他的兵團全都埋伏在大山之中。”
“南下的那支軍隊,已經被夏侯將軍探明,是蘇則和郭憲的疑兵!”
“我軍中計了!”
啊……
曹真心下慌亂,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
情報!情報!情報!
又是情報出了問題!
在劉雲占據的河湟,羌胡都害怕魏軍來屠殺,沒有人會給魏軍帶路。
麹演的家族敗亡後,也沒有人會幫魏軍搜集情報。
曹真在這裡舉步維艱。
內部的將領,還都是急性子。
在眾人的催促之下,曹真一個試探,就失掉了先機。
“天啊……”
“毌丘興,我就不該聽你們的,哪怕在等十天,我都能再拖他一陣。”
“可眼下……大勢去矣!”
“沒人救得了成公英了!我們把他送到了絕境!”
曹真呼吸不能,緊握劍柄,恨不能拔刀擊石。
可良久後,他仍是強行壓住了心頭的怒氣,自嘲道。
“唉……罷了,我是統帥,這是我的錯。”
“他的軍隊已經沒救了。”
毌丘興無奈的歎了口氣。
“劉升之的判斷力,何其強也?他怎麼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渡河?”
“萬一莪們就不走呢?跟他硬拖呢?”
這句話說完,毌丘興自己都快鬱悶了。
畢竟攔住劉升之,是曹真軍團的首要目標。
劉備可沒給劉升之下死命令,非要來增援。
他的一切行為,都是自己主觀決定的。
如何判斷是先擊敗曹真,還是先增援隴右,都是劉升之一個人說了算。
是這些大魏將軍們先入為主,陷入了思維陷阱,這才覺得劉升之急於增援隴右。
實際上他的確增援隴右了,蘇則和郭憲的八千人已經在路上。
這兩萬五就是留著吃掉曹真的……
“天啊,成公英是必死無疑了,但是仲權必須撤退。”
“再不走,一旦劉升之突破新津渡,仲權也得死!”
“護軍,讓我帶人去接應他,說不定運氣好點,連成公英也能救回來。”
曹真點頭道:“虎豹騎,是我麾下最精銳的兵馬。”
“這兩千騎兵統統交給你。”
“無論如何,也要把仲權救回來!”
毌丘興行色匆匆,隻道了聲‘唯’。
旋即撥馬而去。
帳外,騎兵奔走。
良久之後,頭痛萬分的曹真才清醒過來。
“那群荊州小吏。”
“成也是他們,敗也是他們啊!”
“這些人定是劉升之故意放過來的!”
“殺!給我全部殺光!”
話音方落。
卻聽部下來報。
“護軍,大事不妙。”
“那些荊州人跑了……”
曹真心亂如麻,徹底亂了。
他已經能料想到這些人去乾嘛了。
“快!”
“去金城渡!”
……
三麵打擊之下。
魏軍陣線接連敗退。
手忙腳亂的援兵幾乎是四麵救火。
“金城渡被薑維奇襲!”
“王平在青石津渡河!”
“成公英被漢軍完全包圍!”
整個戰場上到處羽檄交馳。
帶著虎豹騎奔湧而來的毌丘興剛到新津渡口的魏軍大營之時。
卻驚奇的發現,銜接夏侯霸、成公英兩大軍團退路的費曜居然還在吃早飯???
我踏馬!!!
要不是費曜是曹真的副將,毌丘興恨不得直接一刀砍了他。
“費將軍,軍師的兵馬,在大河以西遭到蜀人攻擊了,彆吃了你!!!”
“快去增援,快去增援啊!!!”
費曜手中的胡餅被毌丘興一把丟到地上,然後狠狠地踩成了兩半。
一臉淡定的費曜表示。
“慌什麼慌。”
“沒看見我在吃飯嗎?”
“不吃飽飯,怎麼打仗???”
一臉心疼的費曜將胡餅撿了起來,拍了拍灰塵,一口咬下。
滿嘴食物的軍官囁嚅道:“你想的倒是簡單,增援,怎麼去增援?”
“去送死嗎?”
“劉升之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成公英活不了。”
“與其去救這個關西人,還不如吃飽飯,等著打下一仗!明白不!”
被吼得一臉懵逼的毌丘興愣了愣,雖然有點歪,但好像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畢竟曹真臨走前,隻說了救夏侯霸,可沒說非得救成公英。
見毌丘興不說話了。
費曜冷哼了一聲。
曹真是他多年的老上級,軍令是什麼意思,費曜一清二楚。
之所以讓成公英打先鋒,就是曹真害怕渡河會有危險。
他既擔心將軍們求戰不得,心生怨恨,又擔心如果自己判斷錯了,真會讓張郃陷入絕境。
如同劉雲所說,在眾多壓力之下,曹真隻能被逼著去允吾。
但是他畢竟還能選擇去試探局勢的人選。
成公英是一個最好的耗材。
死一個降將總好過死自己人。
而之所以曹真讓費曜帶兵保護他們的後路,原因很簡單。
這人帶兵也一直有個優點,他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不會冒險。
曆史上,每次跟著張郃這樣的名將出戰,就卯足力氣混軍功。
等到自己帶兵的時候,能有多拖,就有多拖,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主打一個無功無過!
曆史上曹魏黃初二年,河西盧水胡叛亂的時候,曹真總督各線戰事。張既帶著成公英的偏師一路都打穿武威了。
結果,費曜還帶兵慢慢悠悠的在後麵走呢……戰爭快結束了,他都沒走到戰場。
第二次諸葛北伐也一樣,曹真讓他帶兵單獨去收拾圍困陳倉的諸葛亮。
費曜心裡尋思著,打不過,乾脆派王雙去解圍。
結果麼,王雙同誌當即被殺……
之後的費曜,就淪落為了被諸葛亮刷戰績,被魏延刷戰績,刷到泯然眾人的小角色了。
這是一個從始至終都很清醒的將軍。
他知道自己在人才輩出的西線戰場隻是個打醬油的角色。
乾脆就跟著張郃、郭淮、曹真使勁混。
你讓我單獨帶兵我就擺爛。
“從軍前,我父親說了,就算仗打不贏,你小子飯總得吃飽啊!”
費曜將胡餅全部吃完,連指縫間的殘渣都沒放過。
“瞧著吧,這一仗咱們已經沒法贏了。”
“守住退路吧,把仲權帶回來。”
“他可是已故的夏侯將軍唯一一個成年的孩子了。”
“此人若是死了,魏王非得扒了我們的皮。”
毌丘興不甘心的望著黃河對岸的戰局,惱火道:“那成公英?”
“讓他死……”
費曜冷冷的拋下這句話,旋即走到營中,用腳踢翻了正在分食得幾名魏軍。
“起來了。”
“吃吃吃,一群豬,就知道吃。”
“要打仗了,明白不?”
“都給我拿起武器。”
守營魏軍們惱火的看著吃飽喝足的長官,無奈的餓著肚子上前線作戰。
這世上唯一可信的標準,就是雙標。
有些人在戰場上也能吃飯,但有些人不能吃。
就像是有些人拚死也要救回來,但另外一些人,看著他死都沒事!
誠如費曜所言。
四千援兵就卡在新津渡的對岸。
但沒有一個人去增援。
成公英的五千兵馬幾乎都是韓遂、閻行的舊部。
這些關西人在對岸孤立無援,亦如同在曹魏朝堂上的賈詡一樣,水中浮萍,日夜不安。
成公英已經斷了三把刀了。
他這個隴右軍師,勇力隻在閻行之下。
他身負三處刀傷,仍是堅持作戰。
魏軍五千人打了快整整一個時辰,守了一個時辰。
麵對將近四倍的敵人,沒有任何增援。
成公英都要絕望了。
他一把將手中刀插入滿是血漿的地麵,對著一河之隔的友軍大罵道。
“人快死完了!”
“還不來!”
費曜悠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快了,快了!”
“還請軍師再堅持半個時辰!”
“我們就在騎馬趕來的路上,馬上就到!!!”
踏馬的!
一群畜生啊!
明明連渡口的船隻和皮筏都被撤空了,還在騙人!
“你們要關西人流乾最後一滴血嗎?”
成公英咬牙大怒,重新拾起長矛。
從他身後飛馳而來的騎兵被他一矛刺落馬下。
漢軍的騎兵太多了,成公英的軍隊在整個戰場中被撕成四分五裂。
大隊的騎兵直接攆著魏軍的人馬,把他們驅趕向黃河邊。
上遊的滔滔黃河水還沒有太過渾濁。
饒是如此,被騎兵擠入河中的魏兵仍是落水的一瞬間就看不到人影了。
噗通……
噗通……
成公英的五校兵馬,在北伐軍的瘋狂攻勢之下,近乎陣型瓦解。
龐德、蛾遮塞、唐蹏的騎兵大隊在被打成馬蜂窩一般的魏軍陣型中四處亂竄。
騎兵將敵軍的部隊分割過後。
迷當、柯吾的步兵團第次向前,將魏軍的陣地壓縮到黃河邊上。
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在遠處看到了這一好時機的劉升之,即刻騎上駿馬,馬槊在握。
“涼州健兒!”
“給與成公英最後一擊!”
“踏破敵軍!”
“衝殺!”
霎那間,漢軍的騎兵預備隊呼嘯殺出。
在成公英震恐的目光中。
一匹黑馬高高越過己方的軍陣。
馬上的騎手如天神下凡。
馬槊所指,摧枯拉朽。
霎那間,魏軍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