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換好了官服,就預備在中廳,他不是笨蛋,大約知道今日會有一場風波,鹽運使原本和自己不諧,這是沒辦法的,素來想要辦事,就必須要和彆人爭權,不然鹽運使名正言順的指揮鹽政事務,給林如海明裡暗裡不需要使絆子,隻要稍微露出一絲一毫對林如海不滿的話語,鹽商們聯合起來,就可以讓林如海寸步難行。故此就算林如海是謙謙君子,卻也不得不要爭權,把鹽引改派的事兒,搶在自己的手裡。
今個這樣大張旗鼓的來,鹽運使若是來喝茶的,那是必然不可能,也不會是來示弱的,若是示弱絕不會做出有違官場體統的事情來,若是鹽運使登門示弱,如此丟份子的事兒也做出來,那麼他大約也就不想在官場上進步了。
林如海心裡暗暗揣度,鹽運使來,大約是示威,或者是再來嗬斥自己的,這不新鮮,去年自己甫一到任,就和他起了衝突,無非是兩個人權責都有相交,卻又互不統屬罷了,林如海要給朝廷找銀子,也不得不得罪鹽運使了。
不一會靜街鑼蹦蹦蹦就敲了起來,由遠及近,一下子就到了林府大門前,林如海乃是下官,必須要出中門迎接,隻見中門大開,林如海守在門口,邊上有幾個清客在幫襯著照應,當頭浩浩蕩蕩儀仗對牌過後,有一大紅猩猩氈金頂八人大轎在數十人的親兵護送下,大搖大擺的而來,就在林府大門前停轎,有一位穿著大紅色官服胸口繡著一隻錦雞官員低著頭下了轎子,他一抬起頭,隻見鹽運使麵如冠玉,五柳長須,滿麵紅光,身材中等,長得頗為健壯,看上去不太像是文官的模樣。
林如海連忙上前拜見,作揖到底,“下官林如海拜見鹽道老大人。”
鹽運使楊貝倫笑眯眯的看了林如海一眼,心裡是不舒服的,國朝體製,相差三品的官員拜見上級的時候必須跪拜,可如今拍馬屁的人多起來……不,是尊重禮數的人多起來了,凡是遇到比自己品級高的,一概跪拜,林如海居然如此倨傲,隻是作揖,不曾跪拜,必須要好生教訓一番,楊貝倫想著原本在此地當場發作,隻是想到今日所圖甚大,不宜在這小節上發難,讓林如海起了警惕之心就不好了。
楊貝倫哈哈一笑,拉住了林如海的雙手,“蘭台大人何須客氣,請!”
兩個人攜手一同進了花廳,林如海請楊貝倫上座,自己在下首作陪,小廝奉茶上來,如此寒暄了一會,楊貝倫也不說來意,林如海的涵養原本極佳,性子也緩和的緊,隻是不知道如何,最近他厭煩政務,隻是想和自己的家裡人多在一塊說說話喝喝茶,倒是不喜歡見外頭的這些人,何況鹽運使也不是一個值得可以交談的人物,故此林如海見楊貝倫不說來意,他倒是有些著急了,於是發問:“鹽道老大人玉趾駕臨寒微,不知道是所謂何事?若是有什麼事兒要下官辦的,請大人明示,下官一準照辦。”
楊貝倫不慌不忙,用著他那四川口音的官話慢悠悠的說道,“急啥子,不用著急,我今個是有要緊事兒和蘭台大人你商議的,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等會還有人一塊來,咱們若是現在就說了,等會又要重新說起,未免太過於浪費口水的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