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笑:“那你還不趕緊著教他一教?”
“我可不敢教,”黛玉笑道,“宮裡頭那麼多師傅,若是我當了蟠哥哥的師傅,隻怕一個個都要跑出來嗬斥我不懂禮數呢。”
薛蟠不理會眾人,隻是先打開了一個長條的木盒子,把裡頭淡黃色的綾布卷開,隻見到裡頭是一副畫,絹素古樸,顏色黃褐色,顯然已經是許多年保留下來的,裡頭的畫兒倒也奇怪的很,素來無論是花鳥山水亦或者是人物,都是布局得當,遠近高低,亦或者是輕重得當,不會猶如綢緞窗花之類的,都是重複反複的花紋圖案,這一幅畫居然也和綢緞上的花紋一般,密密麻麻的堆砌了一整張絹素上,眾人定睛看去,隻見到黃褐色的絹素上,大大小小畫滿了各色各樣的飛禽,大小不一,圖中畫了鶺鴒、麻雀、鳩、龜、昆蟲等動物二十餘件,排列無序,但每一件動物都刻畫得十分精確、細微,甚至從透視角度觀之也無懈可擊。
彆人不知道,但是探春黛玉博覽群書,惜春精通畫藝,卻也是知道這畫是何物的,果然人必然有所好,惜春今日不過是情緒稍微高興了一些些,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懶洋洋的,隻是一見到了這畫兒頓時就十分興奮,她靠近了仔仔細細的瞧著裡頭的一隻白頭仙翁,隻見到那身子刻劃得十分精細,須爪畢現,雙翅呈透明狀,鮮活如生,“實在是厲害,這不過是小小的寫生之作,可以如此細致!”
探春驚道:“這居然是黃筌的《寫生珍禽圖》!”
這些人裡頭個個都是博學多才的,隻是迎春不知道畫藝這一塊的內容,於是問探春,“這一位黃筌很是有名嗎?”
“是,黃筌乃是五代十國時候西蜀宮廷畫家,先後供職前蜀、後蜀,入北宋畫院。早以工畫得名,擅花鳥,所畫禽鳥造型正確,骨肉兼備,形象豐滿,賦色濃麗,鉤勒精細,幾乎不見筆跡,似輕色染成,謂之“寫生法“。”探春解釋道,“舊年他畫了一幅白鶴圖,掛在庭中,居然引得是蜀國宮廷之中圈養的白鶴飛來和畫中之白鶴翩翩共舞,可見其畫之真。”
眾人看那畫,《寫生珍禽圖》此圖畫各類飛禽,昆蟲,龜等二十餘種。形象準確生動,筆法工細,色調柔麗協調,可看出寫生功力之深。構圖無一定章法,烏蟲互不呼應,畫左下方署小字一行“付子居寶習“,由此可知,這幅《寫生珍禽圖》隻是作者為創作而收集的素材,是交給其子黃居寶臨摹練習用的一幅稿本。
寶玉雖然不善作畫,但審美的眼光還是有的,惜春和他解釋了一番這不過是黃筌給兒子臨摹所畫的草稿畫,不由得佩服的很,“此稿本不過是草稿,居然可以如此栩栩如生,我瞧著裡頭那五彩鸚鵡,和老太太廊下的那一隻樣子極像,最要緊的還不是樣子,那憨憨的神情,也是一副模子裡頭刻出來的一般。”
黛玉也是點頭,“黃筌的畫都是大內珍藏,我聽父親講過,他陪著萬歲爺以前也在大內看過黃筌的畫兒,的確是極好。”
如此賞了一番的畫,特彆是畫倒也罷了,大家夥你說一些,我說一些,倒是把這副畫的淵源和來曆,好在何處,都是一一說清楚,就如李紈等不明白此畫好在何處,也是都儘數知道了,“的確是好,”李紈笑道,“也隻有薛大兄弟家裡頭才有這樣的好東西。”
湘雲指了指上頭的一個背上羽毛大紅,尾翼五彩斑斕的錦雞,“今個二哥哥穿的紅衣裳,倒是和這鳥兒很是相似。”
眾人見寶玉今日穿了大紅百蝶鬨春的箭袖,又是墨綠色的褲子,不由得笑道,“雲丫頭說的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