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分攤下去,預備好了架勢,吊客們就差不多陸陸續續來了,其餘的人倒也罷了,若是官麵上親自來的人物,都是薛寬接待,薛寬自詡如今奪了長房之權,已經是下一任織造府提督了,自然是春風得意,正要趁著這個時候多結交一下官麵上的人物,可薛家算不得什麼正經官宦人家,來的人無非是看在去世的薛定麵上,見到薛定屍骨未寒,薛寬就巴巴的奪了侄子的營生,這樣的事兒,雖然在大戶人家見得不少,可這樣剛過身就鬨得這樣難看的,委實是少見,故此大家均有些不齒,雖然沒有說出來,可對著薛寬,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好臉色。
到了寅時末,薛王氏和寶釵也出來在靈堂內候著,其餘的人倒也罷了,薛蟠隻是在靈前跪著等候,他是孝子,今日吊客前來,無論輩分大小,身份高低,隻要是前來吊唁,是務必要磕頭還禮的。
織造府大門開的筆直,薛蟠從靈堂望出去,隻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從靈堂到大門,燭火閃耀,煙霧飄揚,外頭聞見到處舉哀聲隱約可聞。
大門內八角銅架子上,擺著一麵大鼓,也是用藍色和白色的綢子點綴的十分漂亮,鼓手見到吊客到了,方一下轎,就掄起白布纏著的鼓槌,“咚咚咚”敲了三下,由輕到重,由慢到疾,然後一頓猛敲;引路的家人就高舉起拜帖,帶著吊客,喊著“某某老爺到!”自到二廳,然後這個時候幾位族老和薛寬就輪流出迎,陪著到靈堂前敬香行禮,讚禮先生請了一位嗓子洪亮的守備官,他呼喊著規矩儀式,吊客行禮,然後薛蟠磕頭還禮,家眷們在白色布幔後躲著舉哀痛哭。
然後再讓知客領著吊客們,到後廳奉茶進點心。這差不多的流程,倒也無需多費薛蟠的心神,隻要跪著磕頭即可。
賓客們一概也認得不全,所幸這時候也無需多禮,不一會,引路的家人喊道,“總裁府甄少爺到!”
沒想到甄寶玉到了,幾位知客連忙一湧而出,一起前來迎接,甄寶玉也不理會這些人,臉上淡淡的,隻是到了靈堂前。
有個家人用擦得雪亮的雲南白銅盤子,捧著一根細細的白布撕成的帶子,這個緣故叫做“遞孝”甄寶玉隻要接過係在腰上即可,可甄寶玉敬香鞠躬後,卻不如此行事,他為了表示自己和薛蟠感情深厚,與他人不同,特意問要薛家的家人要過了一件白布孝袍穿上,自居於薛定的晚輩,薛蟠費外感激,從來人都是要麵子的,甄寶玉和自己投契,沒想到在大場麵上也不掉鏈子,知道捧自己個,將來若是有機會,是一定要報答一番的。
薛蟠磕頭致謝,甄寶玉又跪下回禮,“世兄還是請節哀順變,接下去的日子長的很,你的孝心世伯是必然知道,切不可傷了身子。”
“是,是!”薛蟠說道,“勞動世兄今日還來這樣人多的地方,實在是對不住。”薛蟠對著帷幔之後的人喊道,“既然是世兄,就不是外人,太太和妹妹請出來見一見罷。”
薛王氏和薛寶釵從後頭出來,甄寶玉見到淡雅素淨卻不失貴色的薛寶釵,心神搖動,又要磕頭行禮,給薛王氏問好,薛王氏連忙把甄寶玉拉起來,說不敢當不敢當,“今日勞動你出來,請代替我向你母親問好,今日既然相見,”薛王氏對著漂亮的甄寶玉也顯然高看一眼,“日後若是得空,還請你多對著我這不孝的犬子,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