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圭笑而不言,他是知道薛蟠的厲害的,這金陵城年輕一輩之中的人,若是能夠趕上麵前這位一半有計謀的,都是少見,賈雨村的眼睛隻有比自己更毒的……張如圭說道,“前頭的宴席已經差不多了,吉時已到,是時候請客人們出來?”
於是放在門口的鼓,複又咚咚咚的敲了起來,門口的馬車和轎子早就已經分列兩排,停在門口往東的位置,薛蟠請了薛王氏和寶釵出來,十八個老實憨厚的家人,抬起紅色染就的胳膊粗麻繩,穩穩當當的把這南洋奇木割鋸的棺木抬了起來,薛蟠跪在中廳,將一個泥盆高高舉起,用力的摔碎,薛寶釵拿著哭喪棒遞給了薛蟠,四周鼓樂大作,善哭的家人紛紛捧場,一時間薛府內熱鬨無比,薛蟠是孝子,從家人那裡接過了靈牌,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大門,朝著西南方向行去。
薛王氏和薛寶釵乃是女眷,自然是不能夠拋頭露麵的,已經在門口上了轎子和馬車,原本這捧靈、執棒、扶靈都是要孝子來辦的,奈何長房就是隻有薛蟠一子,故此二房的薛蝌、三房的薛蟬,分彆站在薛蟠左右,一人執棒,一人扶靈,兩個小小個,不過是七八歲的樣子,這樣喧鬨的場景,早就嚇得哇哇大哭,倒是顯得薛蟠站在麵前,毫無悲色。
出殯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玄武湖方向行去,那邊有薛家的祖墳,又有家廟“普雲寺”,可以作為停靈之所,途中各家又設祭棚招待,薛蟠等人忙不迭的行禮致謝,到了玄武門外,天色突然陰沉,春風化雨,不一會,微雨就淅瀝而降,薛蝌和薛蟬都被打發到了馬車上,隻留下薛蟠一人,在雨中慢慢捧著靈位前行。
張如圭拿著雨傘來勸,“世兄,太太吩咐,讓你上馬車裡頭躲雨片刻,自己的身子保重要緊!”
三月份的金陵,春雨綿綿,絲毫不覺得寒冷,倒是存了一絲溫潤妥帖之意,薛蟠抬起頭,閉上眼感受著雨水洋洋灑灑的從天上降落,這時候的雨水,慢慢的從麻布帽子邊上滲透了進來,滲透到了薛蟠的頭發上,又慢慢的從頭發之中流出,流到了臉頰和脖子上,薛蟠睜開了眼,抹了一把臉,淡然說道,“不必了,這樣的雨倒似乎把我自己個洗的個乾乾淨淨的!”
薛蟠的眼中無比的清明,是啊,這樣混混亂亂的過了好些日子,穿越到這個世界,不停地奔走,不停的滅火,不停的為了這身上的衣服,和身份,而奔波著,前世的許多事情,似乎已經都想不起來了。
今天被這樣的雨水一淋,似乎更是全忘了。
忘了也好,就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安心過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