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氏微微一笑,“你這孩子,我沒說你,你倒是說起我來了,”於是問,“你今年是幾歲了?”
“娘這是怎麼了?”薛寶釵笑道,“您房裡頭的楊柳,還不知道她幾歲?楊柳十五,楊枝和楊花,都是十四。”
“我這存心當一當審案子的官兒,問一問這案犯的生辰,倒是被你打岔了!”薛王氏笑道,心裡默默盤算不提。
到了後日就是新開的鋪子開業的好日子了,這一日薛蟠早早的出了門,原本要去請梅姨娘,卻被薛王氏攔住了,“女人家拋頭露麵的做什麼,沒的叫人笑話,等會你們在前頭熱鬨,我讓梅姨娘和你妹妹去後頭張羅著就是了。”
於是薛蟠出門,李章原本套了車等候,可今日天氣不錯,四月裡頭,桃花如火柳如煙,春水如碧,天青雲淡,實在是江左風景最為出色的時節,薛蟠不願意坐車,選了一匹青花驄騎著,帶著臻兒還有蔡文英馬三章兩人,並一隊健仆,浩浩蕩蕩威風凜凜的上街去了。
雖然不是做什麼沾花惹草欺男霸女的事兒,可所到之處,雞飛狗跳,街麵上頓時為之一空,薛蟠算得上是淨街虎了。
如此殺到了新開的鋪子,這也是在夫子廟一帶最為繁華的地方,五房這一次為了一次性喂飽薛蟠,也是下了血本,將一間原本賣古玩的三間店麵給轉了出來,邊上的一家綢緞鋪子,原本就是長房的產業,於是兩廂打通,變成了五間店麵,三明兩暗,暗間設了雅座,特意留給那些偶爾有空閒時間會來逛街的太太姑娘們,免得被閒雜人等瞧了去,薛蟠看著店麵已經準備妥當,牌匾已經被紅綢布和紅絹花蓋住,門口也擺放好了各式各樣的煙花爆竹,到了內間,各式各樣的綢緞綾羅等已經擺放齊全,除卻一些普通的貨色之外,另外有幾十匹散發著奇特的光芒的玄緞,這還是從長房的庫房裡頭調了許多內造上用的珍品出來撐場麵,務必這一次要一炮打響。
準備妥當,幾家素日裡頭交好的朋友親戚家都過來道賀,賈史王薛四大家是彼此都有聯係的,故此各家都派了人來恭喜,隻是不算什麼緊要的人物,薛蟠也不為甚,麵子不是彆人給的,是自己賺的,如今長房明擺著已經失勢,這樣的鋪子也隻怕是小打小鬨而已,若是想要拿回織造府的提督之職,隻怕還是艱難。
須知道,無論何時,都是官在前,商在後,沒有官,就沒有商可言,長房丟了不僅僅是一個織造府的提督職位,而是這個官職帶來的統領金陵省絲綢織造蠶絲行業的優勢,以及無數織工工廠養蠶的農戶這所有的牽連數十萬人的生計,論起官位威風,織造府的確是不如金陵知府,但是論起實際對於金陵省,特彆是江左一帶的控製,金陵府就遠遠不及織造府了。
而金陵知府,乃是欽差金陵省大臣,也不過是流官,金陵織造府卻是不同,不出意外,不要卷入朝中的紛爭,那是永永遠遠與國同休的,原本沒有意外,會永遠在薛家長房傳承下去,但是如今,就改了。
如此自然大家就不看好這長房的營生了,無非是看在四大家族同氣連枝的份上,派了一些不要緊的人來虛應故事罷了,佟舒等人倒是看得起薛蟠,親自前來恭賀,見到賓客稀稀落落的,佟舒不免的皺眉,他連忙吩咐叫人,不一會,就有兩隊舞龍舞獅的班子前來滾獅翻龍,一下子就把開業的場景熱熱鬨鬨的辦了起來,薛蟠頗為感激,延請各人入內,這是喜事,不比辦白事的時候需要把情緒收起來,薛蟠揮灑自如,麵麵俱到,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這倒也是他的長處,待人接物十分溫和,不見有倨傲之色。
一下子吉時已到,鞭炮劈裡啪啦作響,薛蟠和賓客們出門,薛蟠把牌匾前的紅段子一掀開,“薛記玄緞莊”五個燙金大字就顯現在了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