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世家的眼裡頭看來,尋常人家好幾年的用度,這一百兩銀子,隻不過是小錢罷了,彆說是什麼打點上下了,隻要是應付宮裡頭的勒索,那就是稍微這一兩百兩的銀子,彆人臉上還就要露出不高興的神態出來,還有這人人來往之間的費用,雖然是大體上你送我,我送你基本上來去扯平,但是另外的開銷,這生活開支就是相當嚇人了,若是算起來,這麼上上下下嚼用的銀子就不可限量了,須知道雖然這些下人們大部分都是家生子,主人擁有生殺大權,但是也要付工資的,也就是所說的月錢,不是說白白使喚的。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是要花錢的,史家兄弟出入如此顯赫,所靡費必然是無數,這樣的話,若是家裡頭經營不善,那麼必然支出極多,可這樣子靠著湘雲等家裡頭的女眷做針線活能省多少錢下來?薛蟠搖搖頭,“這事兒,的確是不能對著外頭說的。”
“誰說不是呢。”寶釵歎道,“隻恨她在自己家裡頭都不自由,自然是在這府上,才能鬆快些日子,之前襲人也還覺得這以前住在一塊的交情,有什麼針線活都托付給她,我都不便說什麼,人家自己家裡頭都坐不過來,來這邊府上原本就是鬆快幾日的,偏生還要給這邊做針線活。我雖然有心說,卻又不好說什麼,隻能把那邊的攬下來,多少幫著她一二罷了。”
薛蟠聽到這話倒是有些驚奇,“那怎麼昨日還說要給我做個扇套的?我雖然推辭說不用,但她說要謝我招待,一定要做,我也不知道她的這辛苦,故此也就答應了下來,早知道就不該讓她做這個事兒。”
薛蟠想到這裡,的確是有些懊惱,若是她日日在家裡都做針線活,隻怕是見到這些東西就不耐煩了,偏生還要給自己做扇套,這一番心思,可的確是要深感榮幸了。“既然她說了要給哥哥做,那就做是了,”寶釵若有所思的望著薛蟠,笑道,“人家的好意,不可辜負了。”
“依我看,這史家何須如此?都不必如此了,這節流能節約多少銀子。”更應該省的是那二史的出行裝備的費用吧。“不如外頭多想法子一些,這家裡頭的女眷多少也是有身份的人,”薛蟠有些不樂見這事兒,“做些針線活打發時間也就是了,還正兒八經的當著差事做,實在是,”薛蟠搖搖頭,接下去那不好聽的詞兒,就不必說出來了。
兄妹二人就坐在沁芳亭上吹風納涼,四麵荷葉宛如碧海,鋪在了水麵之上,小荷尖尖,已經在探頭探腦,“這事兒老太太知道嗎?”
寶釵搖搖頭,“隻怕是不知的,若是知道,老太太必然惱火,到時候鬨得就不可開交了,就算地下的人有知道的,必然也是不敢亂說的,故此我見她今日頗有不舍之意,雖然妹妹也是不舍,但是想著她在自己家裡頭好過些,說不得也隻能是催著她回了。”
這娘家人裡頭,賈母最疼湘雲,根據薛蟠的觀察,隻怕是史家二兄弟的夫人孩子都不見得受賈母的待見,這麼時常接來在府中長住的,也就是湘雲一人,若是賈母知道自己最疼愛的這侄孫女受了這麼大的苦楚,必然是心裡頭不悅的,但是若是會發作出來,倒是不見得,畢竟賈母嫁到了賈家,史家的事情,她不該乾涉了。
想到那湘雲素日裡頭言笑大方,可今日這離彆之時含淚欲言卻又不言的可憐模樣,薛蟠的確是有些不忍,他長長籲了一聲,“雲丫頭……的確是受委屈了,想來也是可憐,小的時候父母親就都不在了,如今偏生家裡頭也不給她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