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桌子菜的確是講究的很,那個下首的那個英俊青年對著薛蟠說的話,一席語句說的順溜無比,又聲音清脆,雖然說的這麼快,但是吐字清楚流利,個個字兒聽得清清楚楚,沒有半個字兒是含混不清的,薛蟠目視此人,杜三連忙又介紹了一番,“這一位是歐陽休,字克止。”
“歐陽修?六一居士?”
“卻不是那個修,學生不才,不敢和先賢自比,而是:而今識儘愁滋味,欲說還休,的休。”那歐陽休最後念了這首辛棄疾的詞,最後那半句“欲說還休”,用了昆曲的念白出來,真真是一喉豔驚四座,眾人不覺叫好,薛蟠也目視此人,杜三笑道,“這一位克止兄,素日裡頭最喜歡的就是梨園行當,和那柳家的哥兒,號稱是京內雙絕,薛大人必然是沒見過他們兩位票過的遊園驚夢,哎喲,可絕非一般角兒比得上的,簡直就是謫仙人!那一天,可是四九城整個都轟動了。”
薛蟠知道這豪門世家的子弟,大部分的人是又有錢又有空閒,故此各式各樣的喜好,都層出不窮,越浪費時間越能彰顯自己個不凡的技能學起來,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鬥蛐蛐的一擲千金,擺弄花草的花園裡頭各種名貴的花草,收集古玩的,收藏古書籍的,養貓的,天下名貴的貓都收集了,鬥狗的,凡此種種,太多見了,如今大越朝雖然是偶有風波,但四海升平久矣,故此這梨園的行當繁雜昌盛,隻要是家裡頭有什麼值得慶賀的,務必都要請戲班子來唱個堂會,如此梨園行當也繁榮的很,可世人雖然瞧不起戲子,但若是有豪門子弟當票友,津津樂道的願意做這個當做興趣的,反而被人稱歎為風流倜儻。
那個歐陽休起身,又朝著薛蟠作揖,薛蟠前世不喜戲曲,不過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消遣的東西,跟著家裡人一起看戲多了,倒是也喜歡,這個歐陽休如此瀟灑形態,誰不是喜歡美好之物,美貌之人呢?這可不是唯獨寶玉才會做的事情,薛蟠也拱手,“不必如此多禮,還請坐。”
如此海陸珍饈流水般的上來,喝的酒又是極好,“這是太白酒,”杜三顯然也是精通於吃喝的,邊給薛蟠斟酒,邊笑著解釋,“昔日李太白在此做下將進酒的時候,就是喝的是這個,唐朝到如今,也不知道是經過了多少兵荒馬亂,可這太白居倒是一直都在,說這是唐朝古法留下來的方子釀製的酒,咱們這個還是三十年陳的,怕是太老辣了些,故此又有新橙選了果粒在其中調和一二,辛辣之氣頓時少了許多,還請薛大人試一試味道。”
杜三如此殷勤,又有王仁的麵子,薛蟠也不預備真的擺什麼大人的架子,“既然是仁大哥的好朋友,杜三兄就不必一口一個大人了,咱們平輩論交,如何?”
這話一說出來,眾人臉上都浮現出喜悅之色,適才聽聞薛蟠議論要吃蔞蒿,就知道此人必然是善於吃喝的,這樣一番說話下來,又很是熱絡,這為人處世,看來也是年少老成十分地道的,這樣的話,眾人自然覺得麵上有光彩的很。
“如此,文龍兄,弟就不恭了,”杜三明明比薛蟠大許多,卻稱呼薛蟠為兄,自稱為弟,這恭敬,的確是做到了實處,“今日咱們吃酒,不能沒有人陪著,原本想要請一些姑娘家來……”薛蟠忙擺手,杜三也連忙說道,“怕擾了咱們清聽,故此隻是叫她們下頭預備著,琴簫等物,都已經妥當了。”
那個歐陽休笑道,“若是請她們這些胭脂俗粉來,未免是汙了文龍兄的清聽,不如就讓她們在樓下撫琴幾曲,以供咱們入一入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