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素來開朗,可這個時候夜深人靜,伏案籌謀無人嘈雜的時候,也不禁有了些悲傷,“我這家裡頭,也算是難的,也不知道她們如何,橫豎我家裡頭的日子,過的辛苦了些,可不僅僅是我,就連我嬸娘她們,也不見得是過的如何舒坦。”
寶釵歎道,“論理,你們家的事兒,我不該亂說,隻是我聽哥哥說,你那兩位叔叔在外頭出入都是華服鮮衣怒馬的,那個馬墜上的鈴鐺,都是用金子打的,何須如此鋪張,咱們這樣的人家,衣裳服飾上過得去就是了,誰還敢瞧不起你們家呢?外頭他們爺們光鮮亮麗,內裡家卻是過苦日子。何況,也不是從這些小地方省銀子的。”
湘雲低頭不語,自然這個話題她是不好接的,寶釵也不好多說,按照她的性子,肯說這麼幾句話已經是十分難得了,繼而說道:“這個我已經有個主意了。我們當鋪裡有個夥計,他們地裡出的好螃蟹,前兒送了幾個來。現在這裡的人,從老太太起,連上屋裡的人,有多一半都是愛吃螃蟹的,前日姨娘還說要請老太太在園裡賞桂花、吃螃蟹,因為有事,還沒有請。你如今且把詩社彆提起,隻普同一請,等他們散了,咱們有多少詩做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說,要他幾簍極肥極大的螃蟹來,再往鋪子裡取上幾壇好酒來,再備四五桌果碟子,豈不又省事,又大家熱鬨呢?”湘雲聽了,心中自是感服,極讚想的周到。寶釵又笑道:“我是一片真心為你的話,你可彆多心,想著我小看了你,咱們兩個就白好了。你要不多心,我就好叫他們辦去。”湘雲忙笑道:“好姐姐!你這麼說,倒不是真心待我了。我憑怎麼胡塗,連個好歹也不知,還是個人嗎!我要不把姐姐當親姐姐待,上回那些家常煩難事,我也不肯儘情告訴你了。”
寶釵笑道,“這才是咱們自家姐妹相處的道理。”寶釵聽說,便喚一個婆子來:“去清涼台和大爺說,照前日的大螃蟹要幾簍來,明日飯後請老太太、姨娘賞桂花。你說與大爺:好歹彆忘了,我今兒已經請下人了。”那婆子出去說明,回來稟告寶釵湘雲:“大爺說,已經預備下了,知道史大姑娘要請客,除了螃蟹外,其餘的都也打點妥當,就等著大姑娘去請老太太呢。”
聽到這話,寶釵對著湘雲笑道,“瞧見了沒有,我這個哥哥,彆的長處沒有,倒是這事情辦得妥當,還是信得過的。”
湘雲奇道,“薛大哥哥怎麼知道寶姐姐你的想法?”寶釵自然不會說薛蟠也知道湘雲家裡頭的窘境,隻是笑道,“他素來都是如此,昨個說起沒請你來,他倒是覺得該要給你陪個不是才好,不過這話也不必當真,他說預備好了隻怕也是假的,還是等著我過去說了話,再叫人弄也是來得及。”